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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堂将头靠向吴裳,再也无法压抑哭声。林在堂从没这么哭过,他几乎是在嚎哭,抱着吴裳的手臂不停颤抖。在林在堂的记忆中,他这一生也是亲情爱情缘薄之人。林家家大,但真爱他的人只有爷爷。从他记事起,他的父母就一直陷入争斗之中。只有在爷爷身边,他才能做一个小孩。
他小小年纪就老成,好像看透了这个世界似的。林在堂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擦眼泪。那手帕吴裳认得。是她绣了一半后没有耐心放在那,阮香玉又捡起来绣的。后来林在堂请香玉妈妈送给他。
吴裳坐在他对面,将馄饨推给他,说:“吃饭吧。”林在堂吸了下鼻子,低下头吃饭。
他们没再说话。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都很难过。
后来吴裳问:“爷爷现在怎么样?”
“我姆妈说他现在状态掉得厉害,每天吃得很少。外婆变着花样为他做饭,他能慢慢吃几囗。”
“还能走动吗?”
“能,只是行动缓慢。”
吴裳故作轻松地说:“那我们就暂时不用担心了,我外婆有丰富的照顾癌症病人的经验。这一点我们没人比她经验更丰富了。”吴裳说完咧嘴笑一下,端起碗来喝汤。
“你让你姆妈打电话问问爷爷和外婆想吃什么,我这两天做一些带过去。林在堂说:“谢谢你,吴裳。”
“这是我该做的。不要说谢谢。”
林在堂当着吴裳的面打给阮春桂,她叹了口气说:“我问问吧。“沉默了半晌说:“我想起当年,我和阮香玉都是小女孩,那时我们在远村最盼望的事就是船来的时候。因为有时船能把叶姨带来,她拎着的箩筐里,是给我们的吃的。有一年她竟然带来了杨梅。”
林在堂安静听着,他发现姆妈的声音不像从前那样了,声调降下来了,讲话也缓慢了。
“时间转了一圈,又掉头回去了。有人拎着吃的,要去远村看叶姨了。“际春桂说完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你姆妈最近倒是没来摆威风,现在我才明白,她是忙不过来。"吴裳说:“爷爷让她陪同治病,是因为在你们林家人心复杂,你姆妈虽然人爱争先,但她真心希望星光灯饰好,也对爷爷好。爷爷永远会看人。”林在堂点点头。
他情绪很低落,强行把馄饨吃完。吴裳问他要不要再吃些别的,他摇摇头。“那你先坐着,我去给外婆找衣服。”
吴裳起身去叶曼文的房间。
叶曼文的房间就像一个老式的闺房,没有什么新东西,也没有特别多东西,干净整洁。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是吴裳每天摘了新花插着。她从床下拉出两个木箱子。叶曼文节俭,衣服不过在那竖长条的立式衣柜里挂几件,其余都在这两个木箱子里。
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最下面,压着一件很小的衣服。吴裳记得这件衣服,她们说是她出生时候穿的第一件衣服。
吴裳挑出几件衣服来拿给林在堂。
林在堂还是那么坐着,见吴裳出来,就将行李箱在地上打开,让她先放。“我们还需要带什么东西吗?"吴裳问:“我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了。”“带着开心。"林在堂说:“我们哭过就算,到了他们面前开心点。”“这我擅长。”
“我知道。”
林在堂实在不想走。
他在这个小院子里,痛苦会变得模糊。他想多待一会儿。吴裳看出来了,就由他去,她继续去包馄饨。林在堂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书。他对那书很熟悉,他看过,知道是濮君阳创作的。但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翻,看到扉页上的签名。“我准备放在咖啡店里。"吴裳说:“你觉得怎么样?”“可以的。”
“濮君阳可能会来千溪做签售会和读书会。”“那很好,他终于能坦然面对千溪了。“林在堂又说。林在堂不在乎濮君阳了。
是在离婚之后,他认真看了濮君阳的书。他在濮君阳的书里看到了千溪的过去,还有千溪的人。吴裳在他的书中,是一个很鲜活的人,他没有书写惋惜,只书写了美好。那份美好,令林在堂对濮君阳释怀了。“他写得不错。"林在堂说:“他终于摆脱了困境,拥有了自己的出路,我替他高兴。”
“难道你从前希望他穷困潦倒吗?"吴裳问。“不是。“林在堂说:“从前的事不聊了吧,我好像都忘了似的。“他说:“我给你买船票,后天咱们在海洲集合。去往远村的船是从海洲码头发的。”“直接到远村吗?”
“是,现在新开发了直达远村的旅游线。”“那他们在远村住在哪里呢?不是说远村已经荒芜了?没有人了?”“你去看看就知道。"林在堂说:“我也是从秘书那里看到的。”“好吧。”
林在堂该走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吴裳,目光很柔和。在得知爷爷生病的一瞬间,他想:我这一生所剩的值得在乎的人实在不多了。
“怎么了?“吴裳问:“你怎么这么奇怪呢?”林在堂摇摇头,苦笑一下,转身拉着箱子走了。吴裳临出发去海洲前,把一切都交给宋景和周玉庭。宋景跟她拍着胸脯保证,说你放心,我在千溪在,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