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吗!”
“你快坐下。”史姑娘急慌慌拉着他衣身往下拽,她抹了两行泪,“入赘?那二舅家名声怎么办?”
“那你的名声呢?”史煜忙问道,见史姑娘怔在一旁,他语气比方才更为愤然,“你是咱家,是勋爵府,是官宦家的嫡女!莫说这一事无成的二舅家,这通京城,只要母亲肯,就有无数公子拜帖……”
话至此处,史煜突然沉默下来——是啊,只要母亲肯。
二人沉寂片刻,史煜早已明白过来,他声音颤颤,“母亲原来一早骗了我……那过了中秋……姐姐要去哪儿?”
“去邢州,回老家。”
史煜双眼一闭,以为这般便能阻挡史姑娘方才的回答,他的脑海里,下意识回忆起与她在一块儿的点点滴滴,他们是如此亲密的姐弟,如今听闻姐姐要远嫁邢州,呼吸紊乱间,他抬起眼来,他忽然变了——他的眼里不再如方才那般多情,他忽觉自己年青了许多,他看向比自己大上许多年岁的姐姐,眼里有不舍,另些许稚嫩的目光便再无其他世俗神情,直勾勾盯着姐姐,像儿时他乞求姐姐手中的糖丞相,鼻子微微一酸,“姐姐,我舍不得你走……”
“傻小子,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可不管你姐姐我嫁到何处,咱依旧是一家人,只要我肯,每逢过节,我只要下了帖,你千事万事都要撇下回老家,还愁不能见面?”
这话像是在宽慰史姑娘自己,史煜闻言,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姐弟许久没这样坐一块儿了,再留一会儿,等人来唤再走吧……”有意无意的话,轻飘飘的,史姑娘倚在亭台木栏上,无限愁意好似一阵风,在周遭打着旋,卷起了地上无数石榴花瓣,血红的,鲜红的,□□在一处,谁也不知这阵风会将它们带向何处。
沉寂间,忽闻有窸窣脚步声传近,二人心一揪,以为是人这就来了,抬眼间,才发现面前人不是家中使女婆子。
史姑娘忙起身迎道:“祁大娘子安好。”
史煜紧接着起身,恭身同语,祁氏笑靥如花,“二位好兴致,此处风景甚好,我们也来转转。”
我们?史煜这才抬眼,歪身一瞧,见祁氏身后缓缓走近一人,他猛然心一紧。
祁氏对清云道:“你还不认识这位姑娘,她是忠端伯府的长姑娘,你该叫声姐姐,还有这一位……”
史姑娘眉间喜色,同一旁清云介绍道:“这是我家家弟,没什么诨号,欸——那日斗春赛上,你们该见过面,该是认识。”
清云颔首,“见过这位史家二公子的。”
“诨弟——”史姑娘转过头,见史煜怔怔杵在那儿,不动声色,正看向别处,耳根那微微泛起的红格外引人注目,她眸光一转,回头笑道:“他是个呆愣子,我叫他都不应的,甭管他,咱一起去赏花吧。”
言毕,清云想起那日赛上,二人最后一面时,她正哭着一张脸,他急忙转身走远的场景,着实赧然,便忙别过头再无话,祁氏点了点头,“咱上山去,姑娘们正在山上放纸鸢玩呢!”
史姑娘笑面柔声,“好,那你们先去,我和底下婆子们讲一声,过会子再去吃酒。”
待二人上山去,史姑娘这才回头,看向史煜,心亦是猜中了七八分,“是她?”
“谁?”史煜回答极快,方才还正愣着,现下已是回过神来。
史姑娘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早看穿了面前人的心思,“你我多年玩在一处,我还不知你心头的那点小心思?”
史煜坐了回去,一副神色不宁的模样,惹得史姑娘一阵嗤笑,“你所言喜欢者,方才可是都见过面了,你怎地也不上前与人打个照面?”
史煜有意无意玩弄着手心的石榴花瓣,亭台就他们二人,他不好装作听不见,“人女儿家……恐私下见了面不好的。”
史姑娘笑道:“这会子你倒和我装起来了,罢了。”见他定有心事未说,她亦不想追问,只问道:“母亲知道吗?”
史煜未语,史姑娘道:“也是,若是早知道了,也不会让你急急慌慌娶姨母家的女儿了。”
“母亲她……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史姑娘怔了怔,“江家四姑娘?”
“我未同母亲说是谁,事未成,不能污了别人家的清白。”
史姑娘思忖半晌,她突然攥紧绢帕,盯着史煜,“你既喜欢她,合该向人家表明你的心意有个打算不是?这样一来二去不敢见面算什么呢?你尽管去,姨母那边……你放心,有姐姐在,我自有法子,让母亲取消这番婚事。”
史煜赫然睁大了眼睛,“当真?”
“还记得从前咱俩在大相国寺佛前许的愿吗——我命已定,可你没有,既没有,有我能成全你的地方,我自然全力助你,让你不受周遭世俗,从此千事万事,总有一件事你能自己做主。”
“姐姐……”他看向史姑娘,一时失语,千言万语终化成了泪,从眼角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