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怎么在这里?”谢玉华抓紧了顾六寻的胳膊,“六指哥哥,就是他,刚刚拿着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要杀我。”
顾六寻疑惑地看向南宫信。刚才他急匆匆地赶到洛河边,抬眼望去,四处都是一人高的杂草,那群恶仆只说把人扔在了洛河边,并未说明具体位置。正踌躇间,突听一人高声道,“阁下是在找人吗?”定睛一看,原来是朝廷新封的上大夫南宫信。此人半年前出现在洛阳,据说可断生死,医白骨,可招亡灵,可推演前世今生。当时侯爷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亲自遣人把这个看起来招摇撞骗的中年方士请进侯府,彻夜长谈。不几日,南宫信便进宫面圣,不想圣心大悦,不仅封了官,还时时半夜召进宫中,常常多有赏赐,一时风头无两。顾六寻跟随谢清公子出入宫廷的时候,见过几次,因此认得。
南宫信一眼就认出了顾六寻,当即把晕在怀中的女公子小心翼翼地交出去,笑说,“原来是谢侯爷府中的人。不知阁下是不是在找这个女公子?”
顾六寻记挂着谢玉华的伤势,未及细思,道了声谢,便欲回府,顺便同意了南宫信借马车搭载一程的要求。当时,顾六寻的脑中确曾闪过一丝疑惑:卯时刚到,城门刚刚打开,出城的人寥寥无几,为何这个“神通广大”的方士会在此时孤身一人出现在洛河边,又恰巧遇到了昏迷中的谢玉华?但转念一想,修行之人讲究采天气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行为不同常人,也是合理的,因此并未深究。
“啊,刚刚我在洛河边练功,无意间发现草丛中有响动,以为是歹人,不曾想是个女公子,更未曾想到是谢侯府中的人。”南宫信脸不红气不喘,慢悠悠地道,“冒昧,冒昧,改日我亲自到侯府谢罪。”边说边暗自庆幸早早地给这个女公子喂了颗丹药,一时半会,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公子应该不会记得他和师父的对话了。
谢侯爷一直是大虞朝廷的清流,洛阳城中但凡有点钱有点权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五妾,六妾,七妾……唯有谢侯爷至今只有一妻,且在官牒中记载仅育有一子一女。那么,这个自称谢侯爷幺女的女公子是哪里来的呢?南宫信略一思忖,心里便有了答案,权贵之家有几个私生女私生子,不足为奇。想到这里,欢喜暗生,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知晓了这层不能见光的秘密,他和谢侯爷的关系必定会更进一步。
谢玉华脑子里有些乱,她明明记得就在刚刚,这个神神叨叨的方士要杀她,却想不起为何。正苦恼间,听顾六寻沉声道,“多谢南宫大夫及时救了我家女公子。今天的所见所闻,还请南宫大夫不要外传,我家侯爷必有重谢。”
“这个自然。”南宫信毫不犹豫地拱手道,“事关谢侯爷,在下自会守口如瓶。”
说话间,马车已到洛阳大北门。因为不再同路,南宫信便自行下车离去。见南宫信走得远了,顾六寻对马车夫说了声:“谢府后街。”马车夫应了一声,不多时便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巷子。
马车从侧门驶进了一座三进的宅院——兰宅。早有仆从呱噪起来,慌乱的脚步声此时彼伏,回禀主人的忙着跑去主屋,嚷着烧热水的忙着跑去厨房,还有不知道做什么的,只嚷嚷着“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谢玉华在洛水河边冻了一夜,此时浑身滚烫,脑子也开始昏沉。待马车停稳后,顾六寻轻喊了几声,不见回应,不觉紧张起来,顾不得主仆礼仪,男女有别,抱着谢玉华急匆匆进了后宅。
……
闻着熟悉的熏香,睡着熟悉的床,谢玉华舒展了身心,踏踏实实地饱睡了一觉。梦中恍惚听到阿母在哭,贴身婢女丹朱在伺候自己洗澡,还有南姨硬给自己灌了一碗苦到让人干呕的汤药。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一睁开眼,便见床边笔直地坐着一人,眼睛瞪得铜铃般,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
“少主,你醒了。”婢女丹朱猛地跳将起来,急步跑到门口,掀起布帘,扯开嗓子喊,“快来人啊,少主醒了,少主醒了……”
当她再次跳跃着跑回床边时,谢玉华已经撑起上半身,靠在了枕头上。丹朱抓着被角,又哭又笑:“少主,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前天,我就离开了一小会,您就被人掳走了。都是丹朱的错,阿母已经骂过我了,我再也不敢了。”
谢玉华不语,只宠溺地笑着为她擦眼泪。
丹朱,谢玉华的贴身婢女,奶母秦妈妈的女儿。秦妈妈刚到府中时,丹朱刚出生三个月,蓝英不忍秦妈妈承受母女分离之苦,便特许她带女进宅。不几年,丹朱生父病逝,秦妈妈便绝了出兰宅的心。还有一层更重要的考量是,兰宅家主宽厚仁慈,极少对奴仆打骂责罚,每每得了好的衣食玩物,常常分与宅中众人。因此,兰宅奴仆吃穿用住皆为上等,名为奴仆,实际上却像家人。秦妈妈想着:这样的主家在整个大虞国都是独一份,哪还会有更好的去处?
然而,最让谢玉华不解的是,自己从小便被养在阿母身边,极少被允许去侯府,兰宅众人亦不跟随侯府规矩称自己为“三姑娘”,而是直接唤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