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操持葬礼的几个村民拿不定主意,其中一人迟疑着走到赵讫跟前询问他的意见。
“麻烦几位叔伯。”赵讫声音平静,“抬棺出殡罢。”
孟宛瞧着赵讫人倒是冷静下来了,虽然形貌狼狈,但起身后神色还算镇静,动作也稳健,不过声音嘶哑得可怕,许是太久未进过水了。
他把何明月搀扶起,默不作声地扫一眼孟宛,走出伞外,随婢女一同,把她送回了厢房内。
紧接着院中的人都开始为出殡奔走忙活,孟宛立在其中尤其显得多余碍事,于是她趁乱潜入厨房倒了碗热水,撑着伞刚出来,就与赵讫走了个碰面。
她不能出声,一出声就露馅了。只好装成是哑巴,也顾不上赵讫会怎样想她,把水推到他面前,点头示意让他喝。
赵讫看看油纸伞下的那碗热水,若有所思,再抬首看看她,似有话想说,没说出口,沉默着接过水喝了一口,“多谢姑娘。”
白幡在雨中飘扬,棺材被缓缓扛起,在稀少的出殡队伍的最前方,有人取出一叠厚厚纸钱,哈腰起身,奋力朝半空中一撒。
然而雨势太大,纸钱扬不起来,微微一升后便尽数被急雨砸落进泥地里,不过仪式总归是全了,一行人出了院门转弯,沿山道一路向上。
孟宛跟在最后面,想着起码送完赵如最后一程。
到达山上,她躲在树后,等待种种繁琐仪式结束,村民们也陆续下了山,坟头前独剩下披麻戴孝跪着的赵讫。
苍茫雨雾中孟宛盯着他的背影踌躇片刻,小心翼翼走过去,把伞放在了赵讫身后不远处,然后准备离开。
“你还记得小时候说过,长大后会嫁给我的事吗?”赵讫没回身,目光落在墓碑,嘈杂雨音中轻声唤出了她的名字“宛儿”。
孟宛心中稍稍一惊,她虽换了脸,却还是瞒不过熟悉她的人,“小时候胡说过的话,早记不清了。”
之后,赵讫久久没有再出声。
既然已被认出来,孟宛也就不躲避了,拿起伞走到赵讫身边,撑着伞也跪下,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跪了很久,跪到双膝逐渐没了知觉。
“我们回去罢。”赵讫说道。
“好。”
孟宛说完尝试起身,可两腿软绵绵,怎么都动弹不了,便眼巴巴看向赵讫求助,只见他撑着膝盖也起得艰难,站起后身形还晃了晃,似乎晕了一下。
“哥哥,今日吃过饭么?”孟宛被他拉拽起来时,无意触碰到他宽大衣衫下骨骼感明显的身体,再抬眸打量他面黄肌瘦的脸色,不用他回答,孟宛大概能知晓,他应该不止一天水米未进了。
赵讫想了想,答道:“……想喝,你小时候为生病的我煮过一次的那个糊粥。”
孟宛哪里记得这事,尴尬道:“那胡粥是什么样的?哥哥能给我点提示吗,小时候的事真的记不太清了。”
“就是碗糊了的米粥。”赵讫浅浅一笑,“以前……你不会做饭,为我煮那碗米粥还烫了手指,你红着脸哭了好久,我怎么都哄不好,然后我喝完了那碗苦极的粥,你才止住哭声,含泪骂我傻瓜。”
“……”
一碗粥,竟还牵扯出这么一段故事。
孟宛能听出故事中两人之间的微妙,但在赵讫灼灼的直视下,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关于那段属于他们的曾经,她不知情也没参与过,她不过是一抹入侵这具身体的魂魄而已。
末了,赵讫放过了她,没继续逼问什么话,握住她的手腕往山下走,说道:“雨天路滑,牵着走会更安稳。”
孟宛顺从地任他牵着。
两人行至山下,孟宛看到有辆眼熟的黑楠木马车横停在道口,车帘打起,里面静坐的人一眼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随即摸起把伞,下来车撑开,没走过来,着一袭素白衣衫立在原地等待。
“来找你的。”赵讫松开孟宛的手腕,“去吧,去找他吧。”
孟宛没动,“我还要回家给你煮粥……”
“不用了。”赵讫急声打断她,垂头躲闪了下,似不想看她,“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你还有私事没办完吧?就……快走吧。”
“……好,我知道了。”孟宛把伞塞进他手里,快步冲进雨中,一路向庄烨身边跑去。
*
马车里新铺的盘金银丝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孟宛躬着身进来后,犹犹豫豫,因她浑身湿透在滴水,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落座,“你这毯子能掀开吗?”
庄烨收起伞也坐进来,温声回句:“没事,随便坐。”
见她还在迟疑,便伸臂过去摁她坐下,顺势取来提前备好的大毛毯,打开一扬,覆在孟宛肩头,再拿过一条干手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长发。
马车启程后,庄烨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又熨帖地照顾她淋湿的身子。
孟宛也没抗拒,昂首盯着他看,半晌,极小声地说:“其实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