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肖终于发现自己的问题了,她醒着时好像一切正常,但睡着时一次次濒临死亡。
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之前的十多分钟,到一二个时辰,再到后来的整日昏睡,黑衣几乎哪里都不能去,一直抱着她。
这丝丝缕缕的暖意终于还是稍微战胜那无孔不入的哀意。秦肖肖觉得,被抛下也没什么的,好歹现在有黑衣陪在她身边。
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秦肖肖每次一睁眼就能看见黑衣,看他若无其事地抱着自己,见她醒了就拉着她站起来在屋内活动,带着她捣鼓一些其他的东西。黑衣始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秦肖肖却渐渐心痛得难以忍受。
她不敢想象,她睡着时黑衣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拥着濒死的她,她醒来后又是如何装得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守到第六夜时,这种感觉达到顶峰。
她躲在黑衣的背后,躲进她称之为“生化武器”的恶臭里,静悄悄地,流着泪,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般,弯着背,捂着嘴,一口一口呕出鲜血,拼命祈祷黑衣不知道。
她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可能撑不到第七日了。
她是个骗子,她可能无法报答他了。
秦肖肖望着黑衣的背影,第一次如此舍不得一个人过。她对于黑衣的感情,感激,畏惧,依恋,欢喜,心疼,悲伤,愧疚,极其复杂。
这原先是某种默契,只要她待在黑衣的身后,她做什么黑衣都不会理会她。但这回,黑衣转回了身。
他眸光淡漠,表情也淡淡,走到她面前蹲下,拿出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又将她两只脏兮兮的手牵起来,拿在骨节分明的手里,一点点擦去上面的脏污。
温柔得好像岁月都静止了。
秦肖肖的心脏,似乎都要为了这样的黑衣沦陷了。
黑衣带着她站起来,扶着她的肩去到阵中央,跟她一起蹲下,握着她的手到阵法石上。
“闭阵。”黑衣的声音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冷,轻柔得像与爱人间的呢喃。
秦肖肖闭眼滚下大滴眼泪。她不知道到底够不够时间让她的同伴到达安全之境。
“你已经为他们竭尽全力了,”身后黑衣的声音沉稳,却又有些少年的赌气,“最后一日,也该我带你去看月亮了。”
秦肖肖睁开满是水雾的眼,看黑衣那只漂亮的手,握着她的。
那只手,带着她一起捏碎了阵法石。
刹那间,门外无边无际的魔物群躁动起来,大地都好像被踏得晃动。
今夜无乌云,血月高悬。
黑衣单手抱起她,提着剑走出大门。
-
仙门营地。
一行人终于突破重重阻碍到了位于腹地的仙门营地。这里有最强者设的结界保护,一脚迈进来就算安全了。
月光格外明亮,好像庆贺着他们死里逃生,抵达了终点。十八个人都躺在地上,喘着气,久久不能爬起来。
“嘿哟,你们到了呀?”有个修士来捡了他们回去。
把他们十八个人像死尸一样排排放在屋前的地面上,灰尘满面。
“你们送的物资呢?拿来吧。”祐哲笑眯眯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在你们谁身上?”
沈简树费力地取出储物袋,有气无力地把东西交给他。
祐哲拿了东西就果断站起来,看样子是想把他们丢在这里,沈简树喊住他,“等等,我们,还有个人在后面,去救救。”
“救?”都没问具体情况,祐哲露出一副惊诧十分的样子,看着他们,“怎么救?去哪里救?谁救?怎么救得了?”
他不是在问情况,他是在出言讽刺。
沈简树简直要被他这幅样子气坏了,他努力提起气力,描述了位置和险境。
祐哲却还是笑眯眯的,“喂喂,你们都把人丢下了喊我们去救?噗,我们的人不是人啊,我们的命不是命啊?你知道去救一个人要死多少个人吗?弟弟呀,划不来,听话了哈,不救了,死就死了。”
云曦咳了许多声,费力坐起来,道:“她未婚夫在这里。”
祐哲笑得更开心了,抱着手,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谁?我去喊。喊她未婚夫救去,反正我们不救。”
击魔榜高耸入云,修士目力上佳,在血色的月光里,云曦恰好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
从底到上,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数字,从十位数到百位数,再到最顶端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那串一眼竟然数不清、堪称恐怖的数字。
数字还在飞速变化,迅速上涨。
眨眼间,成百上千。
云曦默了默,和心中声音一样,她同步念出击魔榜顶端的名字:“……曲欢。”
“扑咳咳——”祐哲呛到了自己的口水,猛地直起身,“谁?!我们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