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过了两三天了。
夜风下了床。因为神这一层身份的缘故,她身上的伤总是好得很快,眼下伤口早已愈合,疤痕也变得浅淡,只是走路时偶尔拉扯到受伤的部位还会有痛感,所以她走得很慢。
一直走到门口夜风才停下步子,半倚着船舱门,沙哑着声音问船头坐着的背影:“……雀无声呢?”
她如今醒来竟然还是在船上,只不过换了只小些的船,周遭景色也已经大变,不闻人声,不见人烟,只有缠缠绵绵的白雾在船周紧紧跟随。
殇荧头也没回:“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
夜风慢慢走近她,“那——李玉他们呢?”
她已经走到了殇荧的身侧,能看到她正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耷拉在船头,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她,眼角的墨色很深。
殇荧沉默了一会,不答反问:“如果他们死了,啊,他们已经死了,你会救他们吗?”
“我救不了。”
“是啊。”殇荧回过头去,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夜风的错觉,她总觉得醒来后见到的殇荧的笑中多了一分若有似无的讽意。
她笑着补完了后半句话:“人都死了,怎么能救回来呢——又没有生术……”
夜风摸不透殇荧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生术和救人的问题了。
不过她没多在这个问题上停留,“这是要去哪?”
“我贴了船行符,”殇荧用手敲了敲船舷上贴的黄色符纸,“免得船下在碰到那些不得不解决的人,惹得麻烦。咱们去烛庄。”
“之前李葛他们不是你找来的船夫?”
“当然不是,”殇荧轻笑一声,“他们看见我跑还来不及呢。船夫都是租船时漕运官协商安排的。”
不知发生了什么,殇荧对夜风的态度似乎在醒来后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人对她说了什么?
“雀无声走前没和你说点什么?”
“自然说了。”殇荧答得干脆,笑着回头观察夜风神色,“他捅了你,我不得问问?”
“……”
夜风等她继续说,她却不说了,仿佛握着这个筹码,非要等夜风自己问出“说了什么”的问题。
夜风没办法,在维持了好一会的安静和殇荧打量的目光中如她所愿地开了口:“都说什么了?”
殇荧所愿得偿,身子就从倾向夜风那边往回收了收。
“我问是问了,可他不答,说了句少管闲事就走了。”
“……”
这跟没问有什么区别?
夜风直觉没这么简单,但殇荧不细说,她也猜不出,只好草草了事。
船周的白雾在江风中慢慢变得稀薄,能彻底看清周遭风景人烟的时候,殇荧就站起身说:“到了。”
这里就是烛庄了。
夜风边跟着殇荧往村庄深处走边四处打量,这村庄地处偏僻,有矮山环抱,白雾笼罩,第一次来此的人一定很难寻得方向。
殇荧此刻回乡是为了给家中的买卖帮忙,虽然如今时节才刚刚入秋,但各个门派为中秋年关采买烟花天灯的人却早早排起了长队。殇荧一时没想到地方安置还在昏迷的夜风,就把她也一起带回了烛庄。
“往年也是这么早就开始有这么多人吗?”
“是啊,年年都是。”
“小姐。”
“谷幽小姐!”
殇荧跟烛庄的各个人关系都很好,从旁经过时,男女老少全都笑着主动打招呼,殇荧也笑着回礼。
夜风也暂时改了称呼,“谷幽,你家宅子还要再往前吗?”
殇荧指指两人眼前排满乡间小道的长队,“队首。”
夜风看着在众多山包中蜿蜒盘旋的一串后脑勺,在心里哭嚎:好远。
在殇荧以“避免吓到其他村民”为由拒绝了她使用术法快速前进的建议之后,夜风终于花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爬到了队首。她扶着膝盖低头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来,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南熹皱着眉,有些意外:“谷主?”
谁能想到队首站的是南熹啊!
殇荧上前一步,看看南熹又看看夜风,眼中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啊,煞日谷主啊。”
南熹站在装满了整整五车的烟花烛火和天灯前对殇荧道了谢,然后目光落到身旁笑容僵硬的夜风身上:“我就先带谷主回去了。”
殇荧笑道:“嗯,不谢。”
夜风在一旁踌躇良久,才长辈似的慈爱开口:“那个,南熹啊。”
“嗯?”
“我就不回去了。”
南熹似乎想到她会拒绝,神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