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冷嫣怀疑,一切只是幻听。
屋内又低低传来一声咳嗽。
较之方才,声音更细、更弱,像是轻轻一捻就能被人捻碎。
这一次,她听清了,就是人咳嗽的声响,且就在这流光殿内。
宫殿中既是有人,又怎会大门紧闭落了铁锁,锁上积得灰,像是许久未开的样子。
冷嫣强撑着起身,迈腿上了台阶,身上的羽纱轻扫过地面,扬起一阵薄尘。
她伸手去推虚掩的殿门,门缝间就发出了一阵低长的吱呀声响,一直深入殿中。
跨过门槛,进了正殿,里头的景象与院内所见一般无二,一样的破旧,一样的脏污,一样的了无生气。
只是这内殿,倒并没她想象的那般昏暗,许是四面透风的门窗,泄进了不少亮光。
“咳......咳。”
那声音再次响起,冷嫣警惕地环视了一遭,却未见一人,殿内四下空空。
她旋即对着内殿深处,清了清嗓子。
一则是为自己壮胆,二则也希望那人能识趣地回应。
只是屋内寂寂,除了她轻咳所带来的回响,再无其他。
倏然,她的眸光似是捕捉到了墙角一闪而过的动静,腔内脏腑不由得收紧,冷嫣猛地转身,四下环顾,却未有所得。
她狐疑地望向内殿深处,那昏暗的西南方位,猫着腰,凝眉走了过去。
可还未行几步,就觉脚下一阵说不出的黏腻,鞋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让人有些迈不开腿。可因着靠近墙角,光线不似外头那般明亮,并瞧不真切。
冷嫣低下头,见脚下大片大片的暗褐液体,自脚边一路延伸,直至墙角的那架雕花高几边上。
那张高几应是经了年月的,外头的包浆都已脱落,露出底下黑黄的木色,四条腿也并不稳固,歪斜着扭曲地浸在那片暗褐的液体中。
她弯下腰去瞧,一股子浓郁的铁腥味袭面而来,冷嫣本能地捂住口鼻,喉间却仍泛起一阵恶心。
嗅觉上的强大冲击,告诉她:这......是血。
冷嫣四肢一僵,本就迈不动的双腿,此刻更是牢牢被钉在了地上,令她挪不开步。
正当时,她一抬头,竟见与高几齐腿的桌帔后头,有块破布微不可察地轻晃了一下。
“是谁。”她警惕地勒令:“出来。”
被桌帔半掩的破布,稍顿了下,紧接着又缓慢地向外挪了几寸,露出一只残破褴褛的袖口。
陈年的布料,已辨不出原本该有的成色和材质,冷嫣只知这衣袖很破,破得露了半截手臂在外头。
与她那柔润细白的小臂不同,眼前的手臂修长精瘦得可怕,上头还隐隐带着粗粝的伤痕,看着应是有些时日。
小臂之下的手掌,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微蜷着,指尖按在那片浓褐的液体上正微微发力,衬得他愈发苍白。
明明只是无意之举,却引得人不由注目。
冷嫣未敢松懈,正声喝道:“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喊人进来了。”
虽然她很清楚,此刻屋外空无一人,而她与他一样,都是被困在这座宫苑里的人,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吓唬眼前之人。
那人稍有迟疑,片刻后,他才一手撑地,攀扶着高几边缘,从后头缓慢站了起来。
一头蓬乱的乌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
冷嫣压低了头去瞧,才认出这是位与她年岁相仿的小郎君,只是模样十分狼狈,一张脸惨白惨白,嘴角还隐隐带着干涸的血迹。
他抬头望向冷嫣时,漆黑的瞳仁中竟无半点生气。他朝冷嫣张了张嘴,却未能出声,只从喉间艰涩地挤出一两声“啊、啊”的低语。
干裂的唇,在他张嘴的瞬间,渗出点点殷红的血珠。
他扶着高几,想朝她走近,刚一迈腿,却双膝一软,脱力倒在了血泊之中。
冷嫣双手捏着袖口,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那小郎君手肘撑着地面,想要试着站起,可连试了几次,都重重倒在了地上,但他仍未放弃,匍匐着爬向冷嫣。
眼见着那人爬至了脚边,冷嫣屏着气,不敢喘息。
他伸手扯上她的裙摆,鹅黄的羽纱登时染了一抹艳红,仰头望向冷嫣时,漆黑的眸中仅有一丝绝望的死寂。
冷嫣微一拧眉,未再迟疑,蹲身握上了他的小臂。那人亦如获沉海浮木般,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肘,努着劲儿想搀他起身,却不想这人看着瘦削,身量却比她高出许多,费了半天劲儿,才将他扶起。
方起身,那小郎君便昏昏沉沉得靠上了她的肩头。
四下搜寻倚靠之处时候,她惊觉那高几后头,竟还靠着个女郎。
那女郎衣着褴褛,发丝凌乱,一头浓密的乌发,此刻已纠缠成一块。她垂首阖眼,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