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靖二年初春,吴晋两国多年征伐,终因吴国兵少马瘦,战败而终。
原是冰消雪融,万物归春,两国边境却因经年战争,生灵涂炭,尸殍满地。
更有传闻,吴国因其国小势弱,一度陈尸千里,而无人殓收。
吴王顾翼见闻此景悔恨不已,他当即便修书大晋国君冷煜,望两国能议和止争,共修百年之好,以保天下太平。
顾翼的信笺言辞拳拳,又差使吏附赠上了半块传国玉玦,以表他的诚意。
大晋国君冷煜生性温软,自即位以来,抚恤臣民,多施仁政,亦有止战之意,但念及膝下子嗣单薄,仅有独女冷嫣一人,自小娇宠长大,心中多有不舍。
但见吴王言辞恳切,又事关两国安宁,晋王还是定于年后,携女应邀出使吴国。
那一年的姜鸢,还不是姜鸢,而是深居大晋王宫,集享万千宠爱的公主冷嫣。
她有娇养她长大的父王,敬重爱戴她的臣民,还有一群日日围着她,想着法儿逗她开心的小侍女。
无忧的深宫岁月,如毒日头下飘浮的七彩泡沫,将她包裹其中,美则美矣,却一碰就破。
如今想来,已是渺如尘烟。
那日浮生殿上,冷嫣挟着一身春寒自外头进来,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被冻得微红,晋王看着很是心疼,将她一把抱在腿上。
冷嫣也毫不客气地揪上他胸口的那团龙纹图样,扭着身子,找寻最惬意的姿势。
晋王身上的金丝团纹龙袍被压得起了褶,他非但毫不在意,还只顾抓起冷嫣冰凉的小手,朝上头呵了口长气,为她暖手。
“阿嫣,你可愿陪父王去趟吴国?”良久,他满目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轻声哄问。
“吴国?我可以出宫了吗?”
刚过髫龀的冷嫣,不知晋王口中的吴国究竟在何地,带着几分稚气,脆生生地开口反问。
“当然。”
“嗯......那我,陪您去吧。”
冷嫣一骨碌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学着朝臣觐见的模样,直身而立,答得恭顺。
饶是如此,可她晶亮的眸中,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喜色,点点星光,呼之欲出。
她终于可以出宫了。
自她记事起,就被锁在这座宫殿里,尽管一应物件俱全,可对宫墙外头的世界,她充满了好奇,也曾一时贪玩,去央求父王允她出宫。不料,一向好性子的晋王听后,竟是勃然大怒。
他自然舍不得对冷嫣如何,却罕见地罚了她身边之人。
冷嫣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说她母妃当年便是在宫外遇险,这才留下年幼的她无人照拂,而晋王爱女心切,自是要将她留在宫中,以保无虞的。
彼时的冷嫣虽还年幼,可自那之后,她当真再未提过出宫一事。可不提是不提,私心还是想往的。
如今,她竟能出宫了。
这怎会令她不喜,只恨不能连夜启程,去瞧瞧父王口中的吴国。
正式启程,是在她听到这消息的第三日。
而这几日,冷嫣丝毫未闲着,不是一会儿命白芍取出压箱珍藏的那套鹅黄绛纹羽纱春衫,便是让绯云将日常喜爱的茶点摆件,一应带上。
“听闻吴国地处东南,天暖气湿的,与我们大晋不同,那里的人都着薄衫,你们说,我带这些衣物会否合适呢?”
冷嫣语罢,犹觉不足,看着桌上的琳琅摆件,随手拿起放在中间的那块龙凤谷纹琉璃壁,端看了半晌,又攒着眉,将眸光移向了一旁的紫檀砚。
她回头看向绯云:“你家兄姊多,定然清楚送什么礼能讨兄姊们欢心,你快参详参详,哪些能带去吴国送人呢。”
“奴婢家中的兄姊都......”
未等绯云说完,白芍率先一步,走到冷嫣面前。她急急地从冷嫣手中抢下那块琉璃壁,捏起衣角,对着它小心地擦拭了一番,才将它又放回了桌上。
她将目光从琉璃壁上挪开,凝眉急道:“公主莫不是连这琉璃壁也要带上,这可是王上为贺您八岁生辰,特派人从千里之外寻来的,此世间仅、有、一、块。”
白芍一字一顿,特强调了此壁的稀有。
奈何冷嫣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是看着她急赤白咧的着急模样,捂嘴笑道:“绯云你看,白芍急了,可我也没说就送这个,不还在同你们商议嘛。”
白芍粉唇微撅,细长的眉眼向下一耷,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公主未这般想就好,奴婢可听说了,这吴王嫔妃子嗣众多,若个个都要相送,怕是将咱们长乐殿搬空了去,也是不够。”
“白芍。”瞧着她这般作态,一旁的绯云低声喝止:“公主平日待我们好,便养的你越发不成体统了。”
“公主都没说什么呢。”白芍嘴里小声嘟囔着,却不敢抬头去瞧阴着脸的绯云。
冷嫣见惯了二人的吵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