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人类的情感。
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波动，她紧紧握住少女的残念瓶，思虑再三，她将这个特殊的瓶子化作挂坠，随身携带。
从这一刻起，关于秦晓的一切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彼时的她根本无法察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晓照常投入到了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新人类的创造和筛选她并没有参与，对于她而言只要有事情做、不那么无聊就行了。
可渐渐地，她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新人类，或者按照他们自己的要求叫做兽人。
这些兽人骨子里仍是未进化完成的野兽，哪怕经过了几轮的筛选，成为新人类的他们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自身的变化，只继续按照本能生存。
原本食草的兽人无法咽下粗糙的植物茎叶，更有甚者因无法转化某种特定的毒素而一命呜呼；原本食肉的兽人会像原来一样找准时机扑向未进化的草食动物，然后因为脆弱的皮囊而被顶得肠穿肚烂，横死荒野。
于是“她们”开始频繁地出现，以便调整这些兽人的人类化进度。
问灵人们在这时起到了重要作用，她们本就有动物和宠物的双重属性、其中不少本就是“她们”手下养的爱宠变化而来，自然更能共情兽人。
这些问灵人很快就承担起了引导兽人学习的任务。其中较早成为问灵人的个体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她们既要指导兽人个体中有预备役潜质的新人，又要监督其余兽人学习提高，于是这些个体能力越发突出，脾气大多也越发暴躁起来，小白就是其中之一。
秦晓初见小白是在某座城市的大学附近，它原是只头顶有几缕黑色杂毛的白色流浪猫，因异常亲人，还能够准确感知到秦晓的存在，而顺利成章地成为了一名问灵人。
秦晓回过神来时，已经游荡到了小白的工作室附近。
这几日她乏力得很，那少女的心给她带来的情感不多，但这少量的情感却是一剂猛毒，哪怕只沾了一点儿也够人毒发身亡了。
她总是会难以自制地回想起曾经超度过的残念，也会由衷地同情起这些个兽人，他们原是那么自由的个体，却被强制转化了形态，过一种本不属于他们的生活。
秦晓手足无措，她没有体验过感情，这情感泡沫一点一点化开在她的血液里，随着血管在她身体里奔走循环，恐怕要将全身的血抽干净才能逃开它。
作为后天被挑选的问灵人，小白无疑是有感情的，秦晓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走进了问灵人的工作室。
“哎哟，这不是秦晓秦大人么，你这个新鲜玩意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你那些姐妹们不逮着你闻味儿了？”小白本就不那么怕“她们”，与秦晓这一个体更是有别样的交情，开起她的玩笑一点也不留情，最近听说秦晓有名字、也有人类感情了，她也是稀奇得很，话音未落，她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走近秦晓细闻了闻，“也没什么其他味道啊？”
其他竖起耳朵听这边对话的问灵人也竖起鼻子闻了闻，确实没什么异常，还是那种淡淡的、木质的香气。
“打住，我来是有事问你，你们问灵人是有感情的，可也没见你们不能正常工作。告诉我，你、你们都是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的？”
“这个嘛。”小白望了望身后堆积成山的工作，眼底精光一闪，“你知道的，我们真的真的是很忙很忙的，根本抽不出身来应付你的情感问题，除非……”
“除非什么？”
小白更确定，眼前这人以前可能是聪明的，现在脑子却糊涂得很，她正处于自己认知范围内最好骗的时候，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除非嘛，除非你帮我们解决点工作，引导引导残念啊，处理处理文件之类的，这样我们再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凑一起给你开个情感小课堂之类的。”
秦晓果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立马答应了下来。
现在不论问灵人还是“她们”手上的几乎都是些横死的兽人的残念。
这些残念很容易接受自己的死亡，却又和万万年前的其他生物不一样，至少他们的残念并不会自己消散了。他们哪儿哪儿都像个人样了，但是又哪儿哪儿都不像人。
秦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引导着逝者的残念，发现兽人残念的愿望绝大多数只是活下去，这是个即简单又难以实现的愿望，秦晓不住遇到瓶颈。
“这这这。”小白叹了一大口气，“看来她真的碰上大麻烦了。”
同事们并没有真的闲下来，只是继续手上的工作，只想着多做完一些可以为将来的休息铺铺路——如今兽人的学习已经渐入佳境了，除非有战争，很快这种动辄死一地的情况将不再发生。
几天几夜过去了，小白扔给秦晓的工作已经被她做完了，小白问她怎么做完的，她说她熟练掌握了控制时间流速的法门，加速过完了他们完整的一生，惹得小白语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