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钧对江黎的愧疚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如同海域里的海水,早已深不见底,这些年来他早就被这份愧疚折磨的痛苦不堪,如今他得知自己竟与江黎还有一子在这世上,自然想好好弥补。
他当即便下令:“来人!速派——”
然而他话未说完,殿外便有一人急忙高喊:“急报!”
来者是一名斥候,似叫鲁直,是江宴的心腹,谢扶桑曾见过他几次,对他有些印象。
鲁直应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双手被缰绳勒的血肉模糊,眼下乌青一片,头发也脏乱不堪。
莫名的,谢扶桑眼皮开始跳了起来,瞧见鲁直面上悲痛的神情,谢扶桑直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坏事。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钧想来也对他有些印象,开口问道:“着急忙慌的,有何事要报?”
鲁直双腿无力猛地屈膝直直跪在了冷硬的地上,泪水夺眶而出,说:“军中出了奸细,交趾人在营帐内埋下了众多炸药,骠骑将军与其重要部下无一人能幸免,其余存活下来的士兵,因群龙无首,很快被交趾大将吕终俘虏进了南越王城!”
朝内顿时又混乱不堪,宣政殿明明嘈杂不已,谢扶桑却顿觉一阵耳鸣,耳边再也听不清鲁直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解散,她被父亲和大哥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
谢衍和谢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扶桑,二人只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说不出任何其他话语。
“我没事。”
谢扶桑不让任何人跟着,扶着因跪的时间太久,而疼痛发麻的膝盖,一瘸一拐向宫门口走去。
那日过后,谢扶桑一如往常,饭依旧照样吃,觉依旧照样睡,只是她突然很少出门了,也谢绝了很多拜帖,就连崔婉亲自进府来看她,她也只是说几句话便找借口送崔婉离开了。
不知不觉,冬月已至,天气越发的冷了。
江府却似乎比这天气还冷。
府上再没了欢声笑语,谢扶桑几乎日日宅在房中,像是将自己关进了牢狱,多亏府上的事务一直是由江宴挑选的专人代为打理,否则以谢扶桑如今的颓丧模样,江府早就乱了套了。
银花看见来人,立即朝她福身行礼。
苏合侧头看了一眼屋中景象,轻声问道:“她还是老样子?”
银花的神情也似谢扶桑一样,愁容满面,她点点头轻声回道:“梳了半个时辰了。”
自从听到江宴的噩耗,谢扶桑每日晨起都要迷离很长时间,例如此刻,她心不在焉地梳着发梢,梳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她停下。
苏合走到谢扶桑身边,她并未放轻脚步,可窗前的女子却想是被精怪吸取了魂魄一般,房里来了人都未曾发觉。
瞧见她这副模样,苏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不是不想嫁人吗?那现在你为何一副为他守寡的模样?”
话语落了好半晌,都未见妆奁前的女子神色有些许波动。
苏合本以为自己的话又要成为空气了。
可那原本失魂落魄的女子却缓缓转过头来,蓄存许久的泪水终于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她突然抱紧苏合说道:“我才不喜欢他,我只是……”
她哽咽的说话都有些困难。
“我只是觉得,他这样的男子不该是这样一个下场。”
片刻后,泪如雨下的女子继续重复道:“苏合,我不喜欢他。”
苏合又叹了一口气,她这自欺欺人口是心非的毛病何时才能改好。
苏合并未拆穿她,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哄着,任由身前女子的珠泪一滴滴将她的衣裙晕湿。
半响后,谢扶桑的哭声渐渐小了许多。
苏合吩咐银花送了好些酒,陪着谢扶桑席地而坐在她床前饮酒。
只是谢扶桑今日情绪太过波动,半瓶酒都未饮完,便靠着床边的木柱睡着了。
苏合看了一眼她眼底下的乌青,忍不住在心中又叹了口气,随后便同银花一起将她抱到了床上,为她擦拭完脸颊,收起地上摆放散乱的一瓶瓶酒,借着月光回了谢府。
四更天,上京城外漆黑的官道上,透过零星撒在地面上的缕缕惨淡月光,能依稀瞧见路上正走着一队骑兵。
为首的两人均是身姿高挺,气度不凡。
萧穆看了一眼旁边阴沉着脸的江宴,打趣道:“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打了败仗呢?不就是为了给幕后之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你瞒住了你那宝贝爱妻,至于垂着个脸吗。”
江宴侧眸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只是这眸中神情阴寒无比,似比这冬月的凌晨还冷。
想起如今江宴还算自己的顶头上司,萧穆又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况且,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丝好处都没的。你不是想知道她心中是否有你吗?如今我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