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该如何答复,这回,她不敢再大言不惭、信誓旦旦地承起老臣们的一片丹心了。王康为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终究也只摇摇头,朝苏叶摆了摆手。
有些茫然地起身,苏叶漫无目的地在三五成群、抱团取暖的朝臣间拖着步子,无巢可归,无家可回,她该去哪里呢?
她抬眼去看三清神像,须弥座台下一个身影却吸引了苏叶的注意,她快步走了过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王主事?”
倚靠着坐台百无聊赖的男人似乎没料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攀附自己这么个人微言轻的小官,突然浑身一颤,屁股从蒲团滑下,“谁?谁?”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试图爬回软垫上。
“苏……苏督察?!”王主事嘴边的小胡子都跟着上下翻飞,“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叶惊喜交加,一别经年,如此境地下竟能遇到称得上半个家人的老熟人,一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蹲下身子凑到对方身前,一把就握住了人的袖子,“王主事……王主事……”
泪水差点夺眶而出,苏叶抿了抿嘴,努力平复心情道:“我才要问,你怎么也被……也被抓来了?”
“哎哟……可别提了!”王主事手一拍大腿,满脸哀怨,五官扭成一团,使本就黝黑的脸更添了几分难看,苏叶却是怎么看怎么亲切。
“还不是因为殿下……”王主事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四下打量着众人,好在无人在意他们这个角落,他极力压低着声音才又道:“贤王殿下下令稽查叛逃的太子党众,督察院的人手根本不够用,就拉了刑司联合行动,我脚不离地地连轴转了好几天,真是个鬼催的劳碌命!”
王主事喋喋不休地从前朝数落到后宫,将上上下下骂了个遍,就连刑司那只只吃官饷不干活的狸猫都被问候了祖宗三代,苏叶却是听得十分有耐心,还不时点头以资鼓励。
“然后呢?”苏叶双手抱膝,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主事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扯远了扯远了!”他翻着眼皮瞟了瞟周围,又屁股贴着蒲团朝苏叶挪了几寸,“然后?好不容易得空换班,我靠在刑司堂厅的门槛上就睡着了,周公都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被銮仪卫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逮了过来……”
越说越难过,越想越委屈,王主事一张老脸抽抽嗒嗒,“我这没钱没势的,辛辛苦苦挣点饷钱容易吗!替这个办事,那个不乐意,替那个跑差,这个又要砍我脑袋!一不留神就成了他们王公权贵争斗中的刀下鬼……”
他拉起苏叶的袖子,竟显出几分大鸟依人的姿态,“我这官服穿了五天了,苏督察你闻闻,都馊了!”王主事扯起自己的衣领,作势就要呼上苏叶的口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全然没把女儿身的苏叶划分到“男女有别”的范畴里。
苏叶安抚了好半天,王主事这才消停下去。苏叶心里也厘清了,这王主事恐怕是因为替贤王抓捕太子余党,才会被韩未他们划在贤王一派里,如此被抓来,也真算得上冤枉。
二人说话间,龙榻前的珠帘被再次掀开,平西王走了出来。
“王主事,我们晚点再叙旧!”苏叶拍了拍王主事的肩膀,匆忙起身。
“哎……”王主事的话还卡在喉咙,苏叶已经跑出了几步远,却又急急忙忙掉头回来,弯下身子双手张开,给这好兄弟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才提着已经破破烂烂的裙摆跑远。
“苏督察……”王主事愣在原地,眼瞧着苏叶越过众人,跑到了那传闻中的平西亲王身旁。
“道长!”苏叶急停,差点撞到周歧身上。
周歧向后撤了半步,纵是皮肉只偏了毫厘,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那么丝嫌弃。苏叶站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总是下意识把这亲王殿下当作那个落魄邋遢的云游道士,她有些窘迫地干笑了两声,这才试探性地又开口:“殿、殿下?”
“你还是叫我道长吧。”周歧语气冷淡,向下瞟了瞟苏叶的衣摆。
苏叶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方才与假扮太监的突厥死士纠缠时,袍子已经被她自己撕扯得开线崩丝,如今豁开的破布条俨然成了流苏,混着血水污泥,一跑一动就拖拖拉拉甩在身后,自己倒真沦落得落魄邋遢,有失仪态。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从得知了周歧的身份,从前自己口出狂言,什么“江湖骗子”“招摇过市”真算得上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苏叶将脚下的破布条踢到了身后,试图看起来体面些,这才悻悻问道:“陛下他,情况如何?”
周歧只是斜眼睨向苏叶,置若罔闻般背着手向着三清殿门口走去,苏叶有些茫然,可眼下贤王那里铁定是去不得,平西王就成了她获取周皇情况的唯一途径,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平西王身后。
周歧走到殿门口,敞开的门如今已经紧闭起来,他伸手施了力道去推,纹丝未动,果然是从外侧封锁了。
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