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悠长的永巷,数丈宽的长路,两侧红墙灰瓦,本应尽显皇家的威严肃穆,此时却成为了血海铺洒的人间炼狱。地上的尸体堆叠着,有守城兵的,也有銮仪卫的,血红从高耸的宫墙蔓延至青灰色的砖石,马车硌楞硌楞,不知压过多少断肢残体。
而从正东方,永巷的尽头,另一支銮仪卫的军队正杀出一条血路,与她们汇合而来。
血洗永巷!苏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像绷弦般骤然断裂,她抬头看向右侧,那是太极殿,曾经她每天上早朝的宫宇,而穿过此处,再前头就是三清殿——周皇和贤王所在之处,銮仪卫这一场哗变的目标,应当就是那里了。
东西两向的队伍碰头,永巷内已无敌方,数千余众的銮仪卫将宫城拦腰切断,前朝与后宫,苏叶脊背生寒,死死盯着太极殿的方向。
“哗——”马车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道带着些沙哑的女声传来:“苏姑娘,属下奉命前来接应!”
苏叶十分警惕地看向来人,是个面生的年轻女子,苏叶将桃李拉到身后,刚欲开口,那年轻女子身后又现出一名玄衣男子,是苏叶的熟面孔,凌鸢。
怎么看也不是闲话家常的时机,凌鸢从韩未的手里接过马车的缰绳,策马掉头,这才开口解释道:“主公命我等前来保护苏姑娘……”
话音未毕,苏叶却猝然窜出马车,反客为主地一手拽住马绳,双脚横拦在车轴前,眉眼压得低,满是抑制不住的怒气,“纪浔让你们来的?”
凌鸢被迫停下了驱车的动作,车轮堪堪停在苏叶脚前,“苏姑娘,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请快上车!”
“这般清新脱俗的‘保护’,还真是闻所未闻。”苏叶甫一下车,地上的血水就溅上了她的裙角,她转头看向一旁高坐马上的韩未和刀未入鞘的銮仪卫,对凌鸢脱口而出:“你们要去刺杀贤王?企图谋权篡位吗?”
凌鸢还想解释什么,车棚之上蹲伏着的年轻女子突然一跃而下,二话不说就将苏叶拦腰抱起,塞进了车厢,“凌鸢,哪儿有工夫废话?他们来了,快走!”
“驾!”缰绳高扬,马车再次疾驰起来,苏叶跌跌撞撞地在车里起身,匆忙掀起窗帘向后看去,她们方才停留的位置霎时间插满了箭矢,而永巷两侧的宫墙上,竟是蠕虫破土般现出许多身影,或站或蹲,挽弓持刀,白衣胜雪,正如鬼魅般虎视眈眈地望向她们。
“你们要对付的是銮仪卫!”韩未的厉喝划破了甬道内的寂静,那群白衣侍卫互相以目示意,随后便纷纷调转方向,直窜下墙头,朝着韩未一众的方向袭去。
比宫门口更为凶险的大战,苏叶惊得口齿都忘记了闭合,“啊——!”身后一只手覆上她的肩头,苏叶一声惨叫,将昏厥过去的桃李都吓得直挺挺坐起身来。
“咳……吓到你了,抱歉,在下名叫青雀,与凌鸢、白鹄他们一样,是主公座下的暗卫。”青雀双手投降般举在耳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刚刚在梦里九死一生的桃李一边蹬着脚一边向苏叶身后撤去,喉咙里“呜呜呜”,嘴里却仍是半声不吐。
三个姑娘在车厢里有些窘迫地大眼瞪小眼,很快,苏叶开口道:“好,青雀姑娘,初次见面,我也不多客套,凌鸢说纪浔派你们来保护我,可这一路,我竟瞧着比起客栈要危险上许多啊。”
苏叶方才这一会,将一路的遭遇在脑中过了许多遍,得出了初步的判断:纪浔派銮仪卫血洗永巷,直入宫门,目标便是三清殿;贤王也必不会坐以待毙,方才那群白衣侍卫恐怕就是贤王的手下。可劫苏叶她们过来,对这场博弈又有何帮助,尚且存疑。苏叶当下要做的,就是从面前这个名为青雀的女子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
初次见面?青雀暗下琢磨着苏叶的话,心道她们可是见过好多好多次了,不过当面对话,也还是头一回。“这……说来话长,反正,苏姑娘你跟我们走,绝对能保证你的安全。”青雀摸了摸鼻子,当着苏叶这一对委委屈屈的大眼睛,她竟没来由的有些不自在,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柔了许多。
“青雀,你怎么夹着嗓子说话?”凌鸢不合时宜的质疑在车厢外响起,青雀脸霎时就飞上了红晕,“你少管闲事!”她气鼓鼓地回怼。
“我们可是要去三清殿?”苏叶的话冷不丁地将气氛浇灭,青雀坐正了几分,欲言又止,“这个……”
苏叶心下生疑,当下青雀背对着凌鸢守在车帘的位置,将路堵死,防止苏叶再次掀帘跳车,而马车一路连停顿都没有,却是左拐右拐,转了几个弯,永巷是长直道,三清殿就在太极殿前方,亦是笔直开阔的大路,这路线不对!
苏叶左右四顾,瞄准了窗户的帘子,扑上去一把掀开,“这是……?!”她惊呼道。
这是后宫的方向,凌鸢竟是带着她们去了相反的路。
坤宁宫从身旁略过,苏叶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神色惊异地回头看向青雀,“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条路,她认得,是御花园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