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心知肚明,他还是不由地心烦意乱,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苏叶和纪浔,最终还是避而不谈。
沉默使两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多余,周效寒又将话题推了回去:“瑶姑娘真是消息灵通。”
“周郎又何必与我曲意逢迎……”瑶的话点到即止,周效寒亦是有些自嘲般苦笑了几声,显得苍白。
神情黯淡了许多,瑶默不作声地拉开了距离,偏过头去看桌上的棋盘,好半晌才道:“看似黑棋将白棋困死了。”
周效寒闻声,也转头看向身侧,那是他许久前留下的残局,难解的死局,“瑶姑娘也善对弈?”
“白棋一直在跳,避风头而巩固自己。可棋从断处生,该出头了,白棋需得想办法刺穿黑棋的中腹。”瑶伸出手指,“啪嗒啪嗒”轻轻敲点在一处空地,“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多,看得多了,自然也能见招拆招。”
周效寒顺着这根手指抬头向上看去,眼前瑶的身影渐渐模糊,他只觉身体在刺骨的冰冷和滚烫的灼热间来回穿梭,他扶住案几的侧沿,才得以保持平衡,“你……你的表象之下,究竟是什么?”
瑶却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周郎的表象之下,又是什么呢?”
视线越来越涣散,周效寒眼前的人影变得扭曲,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苏叶……?”
这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开始发哑,他只能看到眼前人又朝自己走了两步,他讷讷道:“不对,瑶姑娘?你……”
从腹腔开始的灼热像一股邪火,燃烧着他的四肢百骸,周效寒的语调变得飘忽,他猛地转头看向案几上已经重影的汤碗,言语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给我下了药?”
“我也喝了的,它只会放大人的欲望。”瑶的声音冷得似是裹了冰渣,“揭开这层虚伪的人皮,下面连血带肉的才是丑陋的兽骨,怒目而视,亮着獠牙。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而我想要的,你也可以给我。”
周效寒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视线却更加混沌,他起身想朝着书桌走去,那里有茶壶,他此刻只觉干渴难耐。可突然的动作使周遭的事物都开始天旋地转,他摇晃着向前跌去,扑坐在地上。
瑶向他伸出了手,像是朝着溺水之人投下的救命浮木,“起来。”他听见一道悠远的声音。
在水中挣扎之人总会不假思索地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事物,周效寒亦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等他回过神来,他已将人用力地压在了小桌之上。正如攀上浮木才发觉早已飘到了湖中心,四周皆是茫茫水面,苟延残喘罢了,终究还是要溺死。
周效寒的眼神既脆弱又狂热,束缚着的枷锁仿佛随时都会被挣脱,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子,缓缓滚动着喉结。
“你把我当作谁?”瑶的腰抵在桌沿,她的眼底染上寒霜,哀伤而寂寞,如坠冰窖。
周效寒亦是燃烧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他声音涩然道:“我不知道。”
瑶猝然发力,一个旋身,调换了位置,将本就重心不稳的周效寒反压在身下,她的手覆上对方袒露的脖颈,只觉这躁动的喉结仍在不安地滑动着,“我和你想要的人不一样,你看清楚。”
“哗啦——”周效寒如墨的长发散乱摊开在小桌上,搅散了棋局,黑白子噼啪坠地,无处落子的死局,终是难分输赢。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抬手用胳膊挡住了泛红的双眼,笑得苦涩,“哈……你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真情还是假意,重要吗?”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她突然松开了钳在周效寒脖颈的手,向后退去,却被对方握着腰身一把拽住。
“你当这是欲念?”男人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下一秒,瑶只觉自己开始倾倒。
“嘶——”瑶后仰着被扑倒在地,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仍锁在她腰间的手臂上,只怕周效寒这只手要歇养个几日了。
“这便是周郎的君子德行?”瑶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却被压得死死的,难以动弹半分。
周效寒越过瑶的肩头,将头深深地扣在地上,只有心脏在紧锣密鼓般砰铛作响,许久,他才涩着嗓子开口:“你选择了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效寒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想要什么重要吗?他的父皇没有选他,兄长没有选他,苏叶没有选他,那些他从小到大的执念,都没有选他,如今还要指望一个曾经妄图取他性命的敌族吗……
“你是我唯一的选择。”瑶的语气坚定,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像,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哈……哈……”分不清周效寒是哭还是笑,一声接着一声,近乎癫狂的笑回荡在孤静的房间,萦绕在瑶的耳侧。
“真好啊!”周效寒的脊背止不住颤抖,“真好啊……”
“真好啊……”
突然间的靠近,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