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浔抿了抿嘴,周歧继续说道:“在满处皆是了无收成的时候,凭借灌溉改良和集中调配人力,苍木教集中地种植了大批粮食,而南方的第一批早稻已经收获入仓了。这不仅填补了义食的亏空,甚至能存续下大批的盈余,收成的粮食分散给百姓,富余的便转手高价卖给朝廷,或是囤货居奇,贩售给粮商富族,财货两收。”
“妙啊。”纪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听话本一般津津有味,“如此一来,整个体系就可以循环运作,不断发展了。苍木……苍木……哈……树长出叶子,叶落又成肥泥……”
周歧的眸色却是更为深沉,“不仅是经营运作,苍木教更善于把控人心。”
“因为孩子可以去上学,病弱者可以得到医治,用工抵粮,在民生凋敝、无所依靠的乱世,从边境地区开始,自愿加入苍木教的百姓越来越多。甚至在民间自发的开始口口相传,散播开来。”
纪浔似乎是站累了,走到石阶前,掀了裙袍就坐了下去,“可不是嘛,我若是饭都吃不上了,突然有人张罗着‘只要去了苍木教,就能领一斗米,就不用饿肚子啦!’,管它是什么教,我挤破头都要进去。”
周歧点点头,似是认同纪浔的观点,“这些食不果腹的民众被吸引来之后,更被平等自由且互相帮扶协作的制度吸引。苍木教的教众没有严格的上下等级,都称为‘叶子’,每个分散的地区,统一传递指令和信息之人也并不固定。”
纪浔歪了歪头,沉思了片刻,眼睛也亮了几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不就是桃花源嘛。”
周歧也应道:“不错,叶子们对教派十分信任,由利益驱动而来,却能变得忠心耿耿。”
“如此一来,苍木教的扩散速度极快,得以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人力不断扩充,成了世道之下难得的仓廪丰收之乐土。”
“我猜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纪浔伸着脖子搭腔。
周歧也默许了此举,点头道是:“更多本非贫民的商贩、小氏族和地主也逐渐和苍木教谈成了互利的合作,被吸纳进去。乱世之下,本就各自为战,势力不够强大者,定是终日担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周歧顿了顿,“于是,一方苍木出现,便能吸引前来抱团的各路弱小,树荫之下,早就热闹起来了。”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纪浔,他竟是皱起了眉毛,语气虽在调侃,却没有方才那般轻松,“这么说来,苍木教不仅得了人力,又得了粮财,还俘获了大片的民心声望。”
“嗯。”周歧也称是,“眼下苍木教已经成了游走分散于大都各处的,一支十分庞大的民间组织。”
“不过短短数月而已……”纪浔咂摸着嘴。
“从春天开始,这棵树长得太快了……”周歧的眼中也有些忧色,“没有办法,百姓们协力耕作并不触犯任何律例,且以老幼妇孺为主的民众多不识字,传递消息和上下行动皆由百姓口耳相传,根本留不下痕迹,很难发觉教派的动向。”
二人聊了许久,周歧终是拗不过纪浔,收拾好的包裹也早就寻不见踪影了,他便只能又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送走了周歧,纪浔换了身衣服,便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眼下骠骑大将军已经是京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响当当的名头了,多少曾经在纪家失势时恨不得上前再吸两口血的虱子,如今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眼巴巴地要攀上纪浔这棵高枝。
毕竟,当时二十余万大军兵临城下,若是纪浔想,恐怕如今这太极殿的主人都要改个名字了。纪浔回到京安这段时日更是嚣张放肆到了极点,朝会想去便去,殿前佩刀更是根本不把皇帝老儿放在眼里。动不动便擅自离京,跑去凉州的宅子住上个三五日,再兴师动众地唤礼官开门迎接,驾着高马入城,真真成了京中一霸。
纪浔骑着马,白日便大剌剌地横行于街市,摇摇晃晃,直到停在了巧月楼门前。
巧月楼是京安最有派头的酒楼,店小二听闻纪将军大驾光临,忙不迭收拾出了最宽敞的一个包间,安静舒适,他点头哈腰地引着人上了二楼。
纪浔也无需多言,便满满当当上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纪、纪大将军,这都是我们巧月楼的招牌,您看还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小的!”小二猫着腰,说完话就准备撤,这么一个冷面瘟神他可惹不起。
“站住!”小二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被这一声没有温度的话定在了原地。
纪浔指着桌上的坛子,开口问道:“这是米酒?”
小二极不情愿地回了头,笑得腮帮子都发僵,“对对对,纪将军,这都是上好的清酒,可不是浊酒,用新打的稻米和蜜果足足熬了一天一夜才滤出这么些清透的米酒!”
小二一股脑介绍了一大通,本以为能哄得将军满意,可瘟神又是冷冰冰说道:“带本座去你们后厨看看。”
“啊?”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这,纪将军,后厨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