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地落了主位,冯彧本就细长狭窄的眼缝眯得更窄,透不出眸光,“这位是……?”
周效远瞥着纪浔的眼色,心道是这岭南军不是奉命来救自己的嘛,那他在纪浔面前,岂不是不必这么胆战心惊?
于是他借着所剩不多的醉意,清了清嗓子,拿腔作势道:“哼,吾乃大都国三皇子,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冯彧的面上肉眼可见地红一阵白一阵,这个看着就无甚城府的小兔崽子,竟是林公的外孙?他左右扫了扫纪浔和周效远,犹豫了片刻,便掀了裤腿,准备下跪。
纪浔却是在这时走上前来,伸手将冯彧拦在半路,又搀了起来,“哎——怎么能这样呢?”
纪浔一脸关切地看向周效远,“殿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冯将军论起辈分来,好歹也算您的……姨父?都是一家人,行此大礼,多见外啊。”
周效远面上十分难看,冯彧却并不在意,他只直勾勾盯着纪浔,又问道:“不知阁下?”
纪浔撤后两步,“在下凉州军统领,纪浔。”
冯彧眼皮一跳,又一个姓纪的?一个纪乘渊,让他窝在岭南几十年,如今这纪浔,莫非与纪乘渊有什么关联。
冯彧心里暗忖,面色却如常,只是招呼人落座,“哈哈,你我本应是苦战之敌,纪将军却大度海涵,深夜援赴至此,替我岭南军驱走了进犯的吐蕃贼寇,今夜就不必见外,既然都是大都的将领,又有我外甥在此,自然就是一家人,快坐快坐!”
这番推拉之言讲得妙,看似粗犷热情,却将二人几个时辰前还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轻松化成了所谓的“一家人”。
纪浔眯着眼睛笑了笑,并没有兴趣陪冯彧演这一出“和亲睦邻”的温情戏码,直接戳破道:“冯将军,粮草已失,准备何时退兵?”
冯彧的笑容僵在脸上,却又转瞬就自然地偏过头去,拿过酒壶酒盏,替几人都斟满了酒,“哎呀,我说纪老弟啊,出门在外,不要树敌过多,还是多个朋友,多条生路啊。”
冯彧将酒盏推到二人面前,周效远酒劲未过,又受了一路的惊吓,当即便拿起酒杯,猛灌了下去,喝吧喝吧,醉了就不害怕了。
“冯将军的话在理。”纪浔将杯盏又推了回去,“不过这不可多得的生路,还是留给岭南军吧。”
冯彧“啪”的一声就拍桌起身,促狭的眼缝里透出狡黠的光,“呵,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你人在我岭南军的营帐里,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周效远正拿着酒壶给自己倒酒,也不知方才还笑脸相迎的两人怎么突然就撕破了脸,惊颤之下,连壶盖都“哐啷”坠地,酒哗啦啦洒了一身。
纪浔却是面色如常,只是缓缓起身,歪着头有些无奈道:“哎呀……我原是想跟你讲道理的,这下可难办了……”
纪浔的话音刚落,几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已迅速拔刀出鞘,一个旋身,利刃直抵周效远的脖颈。
逐流的刀身玄黑,可抵在喉咙上却寒冷得彻骨,周效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喝的有那么多吗?为什么刀突然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冯彧也是没有料到纪浔突然的动作,他向后退了半步,看了看已经傻眼呆愣的皇子,伸手抚上了腰间的佩刀,又对纪浔道:“你想动手吗?”
纪浔却是面上犯了难,转而用着商量的语气:“怎么是在下想动手呢?动手的分明是冯将军你啊……”
冯彧皱起了眉,不知纪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对方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今夜若是退兵,冯彧和岭南军便是抵御吐蕃进犯、护驾三皇子的功臣。若是不退兵,哎呀,你冯彧便是伙同外敌,刺杀皇子,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冯彧的面色铁青,纪浔却轻轻一笑,哂道:“不知你帐外的林家军,得知他们的小少主被你害死,会怎么做?林公又会作何感想呢?”
冯彧总算搞清了状况,这纪浔是彻彻底底断了他的后路,如今他若不退兵,恐怕这小殿下就会当场丧命,而他们在一个帐子里,传到林秀荣耳朵里,恐怕他也难逃其咎。
纪浔见冯彧没有反应,手上的刀移动了分毫,牢牢贴在了周效远的脖颈,他看向这位皇子,面色十分恭顺温和,声音却带着狠戾,“哭!”
“啊——哈——呜呜……”周效远早就绷不住的怯意随着纪浔的一声令下突然就断了弦,泪如泉涌,当即便嚎啕大哭起来。
“将军,将军,出了什么事吗?”帐外值守的护卫听见动静,隔着帘子询问道。
冯彧的眼皮都跟着直跳,纪浔转动了刀柄,还想再刺激一下对方,却听冯彧终于开了口,直截了当道:“一个时辰后,岭南军便会退兵。”
周效远还在哭,纪浔扔了块帕子丢到对方脸上,语气恭敬道:“殿下,别哭了,眼睛该肿了。”
冯彧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压低了眉毛死死盯着纪浔。
纪浔却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