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日头灼烈得好似盛夏,除了随军的向北偶尔发出几声鸣啼,整个军营平静祥和得令裴之岳心里发毛。
“纪将军说不出三日便能结束战斗,可这都过去一天半了,连个响都听不见!”裴之岳将阎禄拉到一旁,声音甚至带了点委屈。
阎禄正在带着兵士操练,场下众士皆是整装待发,没有懈怠半分,他亦是忧心忡忡地看向裴之岳,稳了声线道:“裴兄,我相信纪将军自有他的谋划,他提醒过,到了益州便日夜不可松懈,随时等待命令。你我,做好分内之事吧。”
白日的宁静,持续到夜幕降临,喧嚣,四起。
冯彧的营地兵荒马乱,连绵四起的火舌和冲天蔽月的浓烟,宛如日夜交替的共舞,夹杂着,连守在瞭望塔台上的阎禄都惊慌得忘记了眨眼。
纪浔猛地掀开帘子,进到人帐房内的时候,三皇子周效远只披了中衣,正饮酒买醉。
“你,你,你要干什么?”周效远喝得满脸通红,一边惊得脸上青红难辨,一边尚还举着满溢的酒杯。
纪浔瞥了瞥地上散乱的酒坛子,心道这可真是给皇子殿下愁坏了,勾唇一笑,假模假式地行了个臣礼,“殿下,走吧,该您上场了。”
“上……嗝……上哪儿?”周效远还打着酒嗝,迷迷糊糊心里没底。
不由分说地,纪浔一句“下官多有得罪。”,便上前拉起周效远的袖子,毫无章法地给人套了件外衫,便拽出了营帐,“这是军营,上场,当然是打仗了!”
“你慢点!本、本宫叫你慢点……哎啊——!”周效远死死地抓着纪浔的腰侧,酒醒了七八分。他被生拉硬拽地拖上了马,坐在纪浔身后同乘一匹。奔到营地门口之时,阎禄等人已被紧急传唤,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周歧在帐房内,透过掀开的窗帘,望着纪浔等人疾驰而去的背影,心下也不由为其捏一把汗。
纪浔的马骑得飞快,赶到岭南军营地的时候,身后的周效远已经快要吐了。
“唔……嗝……”周效远弓着腰,侧过头去抬手捂嘴,纪浔却是猛地又提了速,周效远撞在对方背上,连忙将手又老老实实地抱紧了对方的腰。
“殿下,可别吐下官身上啊。”纪浔话中带笑,载着周效远就直直冲进了火海深处。
“粮仓走水——优先抢救!”
“是吐蕃,是吐蕃人夜犯!”
岭南军的营地内奔走呼号,众人皆行色匆忙,焦急地引水救火。
“吐、嗝……吐蕃人?他们畏惧夏热,不是只在秋冬进犯吗?”周效远望着马下慌乱的众人,亦是一脸茫然,粮仓失火事关重大,他们不足百人的骑兵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四散开来,入了岭南的营地,竟也无人顾及。
“想不到,殿下还是懂点学问的。”纪浔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周效远刚想骂对方以下犯上,却在看清眼前情景时,当即哑了火。
粮仓,十多个粮仓,都燃着熊熊大火。
吐蕃人,几十个吐蕃人,正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
就连周效远都认得,圆顶的军盔,上佩红缨,皆蓄发长须,很好辨认,是吐蕃人无疑。
而眼下他们的骑兵分散开来,只剩他和纪浔单枪匹马,“我,我们是来救火的吗?”
“救什么火啊,又不是我们的粮!都说了是来打仗的。”纪浔猛地夹紧马腹,连带着周效远就这么直窜了出去。
吐蕃是深夜偷溜进来的,没有骑马入营,目的约莫只是为了放火烧了岭南的粮仓,断了粮草,后续便可拖垮对方。
见纪浔奔冲而来,吐蕃的兵卒们便纷纷拔刀出鞘。
“本宫不会打仗啊!”周效远“嗷”一嗓子,直接奔出泪来。
可还没哭多久,不过刀刃相接几个回合,分明占据数量优势的吐蕃人却突然收刀入鞘,匆匆忙忙掉头就跑。纪浔策马追击,及至营地门口,便停了下来。
望着匆忙逃窜的吐蕃人的背影,周效远也忍不住发懵,“就,就这么完事啦?”
岭南军营的大火烧了一个时辰才堪堪扑灭,起火点的粮草仓储尽毁。
粮草一断,岭南此仗便也无力再打了。而见义勇为、热心助人、协力御敌的纪浔和周效远,也得益于此,才能被邀进冯彧的帐内,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相安无事地交谈。
冯彧年近五十,不同于岭南人的浓眉大眼,冯彧单看样貌,并不像南方人,反而是眼缝斜挑,眦裂不深,倒更像北方人。纪浔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中对这传闻中的岭南侯的身世有了个大概,便双手扣着周效远的肩膀,将人“客客气气”地按到主座坐下,这才抱拳行了个将礼,朗声道:“冯将军。”
冯彧细细打量着面前二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但从行头看来,估摸着官阶也不小,虽是敌军,便也面色放缓了许多。
冯彧看向主座的周效远,此人进了自己的营帐,竟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