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到夏,结过一茬果子的山楂树又开满了百花,四明山北的这座小庄子里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味。
天刚放亮,一身村妇装扮的盈盈已经在院中开始劳作,她从伙房端出一碗蒸鸡蛋进了正房。
这间正房本来是闻宪英起居的地方,她不在,空置了许久,直到前几天盈盈在果园中意外救下了一位昏倒的年轻男子,便将他安置在了这里。
“特意为你做的鸡蛋,趁热吃吧。”
盈盈走到床前,将垫着手帕的碗递给床上半卧的男子,对方双手接过,先是点头致谢,才拿起勺子狼吞虎咽起来。
这男子面黄肌瘦,堪比逃难的灾民,却已是比盈盈之前遇到他时强了许多。
盈盈见他吃得太急,柔声劝道:“慢些,小心烫。”
男子冲她羞涩一笑,动作慢了下来,变得十分文雅,盈盈觉得他端碗拿勺的样子很好看,突然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他自述叫韩逖,是外地进京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因家中贫寒,所带的盘缠用尽,本想到四明山上的寺庙投宿暂住,却因天黑走错了路,加之连日来食不果腹,就晕倒在了果园中。
碗中的鸡蛋被吃得一干二净,韩逖双手递上空碗,“多谢姑娘。”
“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去。”
“不敢劳烦姑娘,”韩逖摇头,微笑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不敢再叨扰,打算待会就离开了。”
盈盈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时有些急,忙道:“怎么就很好了呢?你这样子出门别再又晕过去了,我不嫌烦,你老实待着就好。”
韩逖还要坚持,却听外面的院门被敲响,盈盈边起身朝外走,边嘱咐道:“总之先别走,你安生养着吧。”
敲门声顿了顿,又连声响了起来,盈盈手端空碗快步走去,“来了来了,催什么。”
盈盈以为是外出送货的梁庄头的儿子,没有多问就打开了院门,却在抬头看见门外的人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认得我了?”闻宪英调侃道。
盈盈嘴唇哆嗦,眼睛从她的头看到脚又看回去,最终发出一声尖叫,甩掉了手里的碗,扑到了闻宪英身上。
闻宪英早就张开双臂,将盈盈紧紧抱在怀里,只听她伏在自己的肩头号啕大哭,声音震耳欲聋。
“好了好了,别哭了,”闻宪英哄道,手轻抚在小丫头的背上,“我耳朵要聋啦。”
盈盈却哭得更大声,无赖似地环住闻宪英的脖子不肯撒手。
直到韩逖扶墙从屋里出来,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时,盈盈才抹掉了眼泪向闻宪英解释。
韩逖很有眼力见地要腾出房间,闻宪英却说不必了,还请韩逖安心养好身体,不着急离开。
主仆二人回到盈盈的厢房里,关上门,盈盈迫不及待问起过去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等闻宪英张嘴,她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小姐瘦了,也黑了……小姐,你受了多少苦啊……”
闻宪英赶紧安慰了一番,终于让盈盈诉尽了离别之苦,然后她才问起自己离开一年这里发生的事情。
“夫人和冯家都不知道小姐离开的事情,”盈盈回答道,“但大公子来过,我把留下的信交给了他,大公子就没再来过了。”
闻宪英早料到冯宙君不甘心,于是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信编纂了自己逃跑的理由和去向,如今看来应当时说服了他。
盈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上个月,大公子和景阳伯的女儿成亲了……”
“盈盈,以后不提他了,”闻宪英平静拒绝道,“还有人来探问过吗?”
“二小姐派人送过两次东西,被夫人发现后就……”
闻宪英对此倒是不意外,冯家送自己到这儿来就是用冷待孤立惩罚她,只是闻宪赟竟然没挂心自己的亲姐姐一点儿,闻宪英说不上失望,却也很难高兴起来。
当天晚上,闻宪英就进了邺京城,去相思坊见明月夜。
原以为阴阳相隔不能再见却又重逢,明月夜当然是喜极而泣,顺带揍了闻宪英一顿,怪她没有第一时间从洛邑发消息回来,闻宪英只有小心赔笑道歉的份儿。
然后,闻宪英将这一年的经历挑挑拣拣地说了部分,明月夜直听得唏嘘不已,听到她为七皇子挡刀受伤才滞留西凉时,更是倒抽凉气。
“你、你怎么挺过来的?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闻宪英说没有,明月夜却不信,硬是逼她解开衣服要检查。
三寸长的伤疤像凝固的蜡油横亘在她的左下腹,明月夜手指尖颤抖着轻触上去,竟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仿佛那伤口是在自己身上。
“还疼吗?”
“早不疼了。”闻宪英风轻云淡道,重新掩好衣服。
明月夜无限怜惜地看着她,“你一个女儿家,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