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闻宪英轻柔地扇了达兰托一巴掌。
“惩罚完了,”闻宪英叹道,“我没生气,也没想岔,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听明白了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闻宪英累得气喘吁吁,达兰托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脸,变跪为坐,但仍满腹疑惑。
他嘟囔道:“你们卫国女子不是很重视清白节烈吗?我……我冒犯了你,你居然不生气?”
“那我问你,你脱我衣服为了什么?”
“你高烧不退,我帮你降温,所以才……”
闻宪英虚弱地微笑着,“那不就得了?你是为了救我,我为什么要怪你?难道你为了保护我的名节而不救我,才是为我好吗?”
这番话话令人无从反驳,达兰托被闻宪英说服了,想起适才自己的举动,他尴尬得直挠耳朵,试图解释道:“唉,这不是宫中老讲什么乐羊子妻、伯姬蹈火的故事么。”
“那都是编来骗女人的鬼话,”闻宪英冷冷嗤道,“你居然也信?”
“我当然不信!至少现在不信了。”达兰托连忙找补道,低头却见闻宪英已经累得又睡着了。
他轻轻叹息,小心地捞起她落在外面的手盖回皮衾内,为她掖严实被子,起身走出帐篷,打算宰只羊给她补补身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原野上的生活条件实在不适合养病,闻宪英恢复得很慢。
才过中秋,河曲地愈发严寒,自幼生活在姑苏的闻宪英畏冷,整天不离火塘半步。
她裹着长毛皮裘,围坐在火塘旁,浑身上下只有头和手暴露在空气中。她手捧一碗,里面盛的是炒面和牛乳搅和成的酪羹,只吃了几口,她便不肯再动勺子了。
持零人的衣食住行全都仰赖那些大牲口,日常所食以畜乳为主,最多再添些炒面和肉食,闻宪英自认自己不算挑嘴娇气,但她实在不喜欢乳汁的味道,这些天她别无选择地强迫自己吃了这么多餐,还是难以适应,每次进食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达兰托见她吃得少,劝道:“你再多吃点。”
“我饱了,吃不下。”闻宪英把碗放下,达兰托又为她盛了一碗肉汤递了过来。
闻宪英看着手里的肉汤碗苦笑,无奈地喝了几口,虽然达兰托做饭的手艺不算差,但她已经被油腻的肉膻味荼毒了许久,实在是只能辜负了达兰托的心意。
她十分想念老家的鱼虾米,哪怕是那寡淡无味的草叶子也令她无限怀念。
对于闻宪英的苦难,达兰托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现在的闻宪英比他初见时整整瘦了两圈,手背上青筋凸起,形销骨立,令他愧疚不已。
他一边叹气,一边动手切草药,都是他从野地里寻摸来的,预备给闻宪英治伤。
闻宪英放下汤碗,从那堆草里翻检,挑出来青面紫背的草叶,“这是什么?”
“这是三七草,可以用来治伤止血。”
闻宪英却皱眉细看,又放到嘴里嚼了嚼,立刻吐了出来。
“这不是三七草,”闻宪英赶紧用水漱口,“这是化血草,行血化淤,但有大毒,轻易不能用。”
达兰托身体一僵,看着面前的草药不知所措。他伸手夺过那有毒的“三七草”,细看之下果然发现叶片边缘的锯齿比之寻常三七草更锋利、叶片整体也偏大,并不是真的三七草。
他连忙把这毒草扔进了火塘里,还觉着不够,把剩余的草药都扔到火里烧干净,才放下心来。
达兰托满心懊悔,他差点害死了闻宪英——虽然并不是出自本心,但还是令他内疚。
闻宪英看他一脸沮丧,安慰道:“没关系,经常有人搞混两种草药,我也是跟着药铺的伙计学药才分得清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闻宪英笑道,“我的伤口已经长住,慢慢将养就行,你不必为我费心找草药了。”
说着,闻宪英却下意识地捂上了左下的伤口,那里总是隐隐作痛,连累她走出这帐篷都费劲。
虽然闻宪英总说不用费心,达兰托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见她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又不习惯草原上的饮食,为了给她补身体,他找了个好天气的日子,骑上小青马暂时离开了河曲地。
“你要去哪儿?”闻宪英见他离开,生出不安来,这苍苍莽莽的草原上,她实在是陌生得紧。
“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达兰托嘴上说“很快”,却直到第二天也还没回来。
沙提老头做饭着实不讲究,羊肉不分部位胡乱炖一锅,再往里加些不知名的调料,煮开之后整个帐篷都熏出了一股焦臭味。
闻宪英偷偷屏住鼻息,那味儿还直往她天灵盖窜,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沙提去凑到炖锅跟前,满意地深嗅着肉味,见肉炖得差不多了,兴奋地赶紧舀出来一碗,馋得他猛咽口水,却还是先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