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作战数代，始终是卫国的心腹大患。
卫国缺好马，故借贸易之机以茶丝等产物同西凉市马，但西凉始终严格管控马匹的买卖。闻宪英也曾去过卫国的马市，即便她不懂马，还是能看出卫国在市面上交易的马远逊于她今日在乐都马市所见，由此可推知卫、凉两国军马的差距所在。
闻宪英挨个看去，一匹青灰色的小马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青灰小马尚未长成，四肢细长，胸廓丰圆，与周围的河曲马相似却更显灵活敏锐，正安静地咀嚼着饲草，顺密的长毛在艳阳下泛起柔光。
她好奇要靠近去欣赏时，伙计带着一个持零人同时朝小马过去。
那是一位挺俊英武的少年，他衣被锦绣，腰系金銙，耳畔足金的重环与周身的宝饰辉映，更衬出他眉宇间的桀骜不驯。
伙计对少年十分殷勤，“这是您要的小马，从西域天马配的小马驹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保准你满意。”
少年全然没有理会伙计的吹嘘，他走到青灰小马身侧，手抚在它漂亮的被毛上，亲自检查起小马的口齿躯蹄。
青灰小马被打断进食也不恼怒，摆起头亲昵地蹭到少年身上，果然是一匹温驯有灵性的神驹。
少年凌厉冷漠的目光落在小马身上，变得温柔和煦，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霎时冲淡了他身上的孤傲气。
他看起来是持零人中的权贵，闻宪英却注意到少年颈左侧衣襟上露出的半截烙印。
在街边铲粪的人有相同的烙印，少年其实是一个奴隶。
闻宪英想，她应当是找到想找的人了。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人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达兰托，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懒洋洋的、充满恶意的戏谑声响起。
闻宪英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神似陈臧的持零纨绔带领众多侍卫奴隶大摇大摆地走进万利马行，长着小胡子的掌柜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惹钦伯赫，您怎么有空光临蔽行，小人真是不胜荣幸。”掌柜的谄媚道，“伯赫”是对持零八部中的贵族少年的敬称。
惹钦挥手赶开了掌柜的，“边儿去，我今天不用你伺候。”
他走到那少年——达兰托的面前，高高扬起下巴力图在气势上压过比他高一头的达兰托。
惹钦傲慢道：“你个奴隶，好大胆子，在我面前居然不跪？”
“我的主人是太后，不是你。”达兰托冷冷道，不拿正眼看对方。
“你拿太后压我？”惹钦语气恶狠，接着又笑了起来，“哼，是太后不待见你，跑这儿来找马骑了？”
说完，惹钦为自己这个充满恶意的讽喻嘎嘎怪笑起来，他的手下也附和起哄。
达兰托起先尚能忍耐，对方却不收敛，他猛然冲到惹钦面前，身体像座小山笼罩在猥琐的小人头顶。
闻宪英向来脑筋转得快，发现自己再次巧合地撞破了别人的私隐，双手环胸靠在立柱旁，换上了看好戏的架势，饶有兴味地等着惹钦的下场。
达兰托脸色铁青，眼中氤氲霜意，宽阔双肩隐隐暴起遒劲的肌肉，惹钦被他的怒火吓到，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达兰托忽然挥拳向惹钦攻去，对方登时哇啦乱叫，小喽啰们涌上来，达兰托却即时收住拳头，鄙夷地冷笑起来。
“你们吁剌部和思屈啜部有仇，有种去太后面前逞威风，犯不着跟我这个奴隶摆谱。”达兰托嘲讽道。
太后出自思屈啜部，持零八部之间多有恩怨，闻宪英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分歧已经到了日常也要争个高低的程度，她不免为西凉的前景忧心起来。
他会转身去解青灰小马的缰绳，对掌柜的吩咐道：“马我带走了，回头结剩下的一千贯。”
正当闻宪英惋惜没看成揍人的好戏时，被手下从地上扶起来的惹钦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达兰，一把揪来掌柜的，威胁道：“那匹小青马我买了。”
“可是他已经交过定金了。”掌柜的在惹钦手里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敢不卖给我？嗯？”惹钦拍拍掌柜的脸，“放心，我出三千贯，让你赚更多。”
掌柜不敢拒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达兰托，对方紧握缰绳全没撒手的意思。
惹钦歪头示意，他的手下就要上前去抢马。
眼瞅着局势急转直下，闻宪英暗暗叹气，走过去站在达兰托前面，横起佩刀拦下了他们
“三千金，”闻宪英道，“马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