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她(2 / 2)

虽然散了发,但增添闲懒,减淡几分固有的疏冷。他身形挺拔如松,她娇小玲珑,两人并肩站立,宛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陆灵君将顾南枝拉在自己身后,琥珀色的双眸倒映篝火的火光,紧抿的唇蹦出一句话,“多谢王叔。太医在营帐里等候,寡人先带母后回行宫,王叔自便。”

也不待云中王回禀,他径直拉着顾南枝离开。

顾南枝忍不住回首,篝火跃动照亮他的身前,背后是漆黑黑的树林,枝桠宛若鬼爪,四周凛凛长戟围绕,仿佛置身于千刀万仞之地。

她尽量压下嗓子里的担心,“陛下,马惊事出蹊跷,哀家想查明。”

“母后不必忧心,寡人定会查清。”

雁回山的最高处建造了一座轩敞豪靡的行宫,作为天子围猎、出游的暂歇之处。

子枭咕咕地叫,月上中天,深夜如墨。

青石雕鱼墨砚砸在玉砖上发出极重的“咚”一声,紧跟着是愠怒的吼:“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太后走失找不到,惊马之事的蹊跷你们也查不出来,朝廷养你们南军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崔晋跪在地上,任由迸溅的墨汁污了他满脸,“是臣管教不严,没有第一时刻搜寻到太后,恳请陛下责罚。”

崔晋与杨宇赫关系亲密,更别说杨宇赫乃卫尉,负责皇上和太后的安全,他亦站在殿中承受皇上的怒火。

舌尖顶住腮边,杨宇赫缓缓弓腰道:“臣已查明,是掌管马驹的骏马令没有尽职尽责,马驹躁动,惊扰了太后和云中王。”

这一说辞明显消除不了陆灵君的怒火,他是羽翼未丰的幼帝,但也是陆家仅存不多的君权天授的正统血脉,话语颇有重量,“查不出来你们南军就等着削减军费吧,朝廷可不养酒囊饭袋。”

杨宇赫眉目沉戾,胸膛起伏不平,“是。”

杨崔二人退出正殿,崔晋顶着一张泼墨黑面,忧心忡忡道:“卫尉,陛下发怒,势必要查出真相,这该如何是好?”

杨宇赫掸了掸下摆的墨汁,抹成一片乌黑,“你不必担心,他查不出来。”

随后,他对旁边的侍从说:“去找曌夫人。”

雁回宫正殿发生的一切顾南枝并不知晓,她被陛下带到太后专属的寝殿,由太医诊脉检查身子。

“太后娘娘身子无碍,只是足底磨出血泡,破了皮,臣开些伤药包扎便好,近来最好减少走动。”太医恭恭敬敬地禀报伤情,正要从打开的医箱里掏出工具给她清创时,宫门大开。

雍容华贵的妇女踱步而来,遣散宫殿内所有的宫人,“你们都下去。”

太医与宫人一同退居殿外,殿门关闭。

“母亲。”顾南枝轻唤,如同幼猫见到依靠。马儿惊了,发疯似的奔跑,说不害怕是假的,在外人面前她碍于太后颜面,强撑不能露怯,可在最敬爱的母亲面前,她可以露出所有的柔软,尽心依赖。

听出她称呼里的浓浓依恋,曌夫人睨一眼她血迹斑斑的足底,“太医如何说?”

母亲还是关心她的呀。顾南枝莞尔,“太医说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然她唇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扬起,就听母亲吩咐:“为母之所以来,是因为惊马一事不得继续查下去。”

唇边的笑骤失温度,僵冷而麻木,顾南枝不敢置信,母亲来见她不是为她的身体而担忧,仅仅只是让她不得把事情刨根究底。

一团郁气堆积在胸口,顾南枝还未启唇,又听曌夫人道:“你近来与云中王走得太近,他不是好人,有不臣之心。”

似提醒又似警告。

“夜已深,为母先走了。枝儿记住,你是顾家人,身上流的血一半属于顾家一半属于杨家。”

母亲来的突然,去的也迅速,目的是为了让她安抚陛下,不让继续查清惊马一事。就连身体上的关心,也是她小心翼翼地乞求才讨来的。

太医挑破水泡、清理创口时,顾南枝一言不语,沉默得令人心惊。直到太医退下,她才让人去正殿带话,想见陛下。

陛下亦是深夜未眠,身上穿的还是打猎的白地织金胡桃纹圆领胡服。

顾南枝换了一身月牙白的梨花纹寝衣,月色的裙裾下是一双白布包扎的双足,似一对洁白的幼鸽静静栖息。

陆灵君胸口窒闷,“母后放心,寡人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

顾南枝却打断他,“陛下,惊马一事确实是意外,不用查了。”

他难以置信,“母后他们是不是又逼迫你了?”母后怎么会突然态度转变呢,一定是他们让母后不要查下去。

顾南枝的指腹贴在他镂雕金云纹抹额上,似要唤起他的记忆,“先帝逝去前与你说过,坚忍一时,保全必多,陛下莫要忘了。”

她的指尖一触,气焰熏灼的少年皇帝登时化作一只耷拉双耳的狼崽,收起稚嫩的爪子与尚未长成的尖牙,“母后,是寡人太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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