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见过长孙大人、夫人。”姜祈年一身白衣入内,面带春风,和煦地问候在场众人,“没想到恰逢郡王爷和郡王妃回娘家,多有叨扰了。”
“这孩子向来多礼。”长孙夫人脸上笑着,心里却发虚,生怕郡王爷女婿发个神经翻脸,闹个底朝天了。
长孙简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道,“可是有事要寻?”否则以这孩子敏感顾虑的性子,登门前必定是要打个招呼的。
听到父亲这么说,长孙星宁仔细看了眼姜祈年。
见他虽是衣着低调华贵,却不怎么合身,就像是随手套了件外裳便出门了。
“祁年已领皇命,出任宁县县令,不日后便要启程。”姜祈年正视长孙简,余光却扫向长孙星宁,时刻注意她的举止神态,想探究她对于自己离开京城一事是否有不舍,“今日特来辞行。”
“大人与夫人待祁年的恩情如同再造,祁年这一去,不知何年能归,万望大人和夫人保重身体、安康常乐。”说完,他掀开袍子,长长一拜,久久未起。
“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二十年来的感情如何也做不得假,长孙夫人终是于心不忍,忙道,“快快起来。”
“夫人予我母子有家可归,大人予我求学之机。若没有长孙家的庇佑,祁年绝不会有今日。”姜祈年抬头,眼底含泪,“请大人与夫人再受祁年一拜!”
这是个好孩子。可自己方才却因为莫须有的后来之事对他生了抵触情绪,一想到这里,长孙夫人便觉得羞愧难当。
她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随即走到姜祈年跟前,将他扶起,“你有今日的成绩,是你的天赋和努力使然,我们不过是给你指了条路。能走下去,且走得遍地生花,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么些年,你母亲在长孙府也助我良多。何况,老爷此次迁任都察院也是受了你父亲的提拔。”
“就当是两家结了个良缘。”长孙夫人故意侃道,“要像你这样谢来谢去,那你长孙叔父是不是也得登吏部尚书府的门,给你父亲也作个揖啊。”
“不不不,”姜祈年窘迫,“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你还不起来。”长孙夫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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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来一往的客套,姜祈安嗤之以鼻。
虚伪的老子生了个虚伪的小子。
这拙劣的演技,莫不是真当他是傻子,看不出他的居心何在。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来这虚伪的小子贼心未死呀!姜祈安摩搓着杯沿,嘴角露出邪气的笑弧,“岳母大人说的是,确实是结了个良缘。”
“这不,若不是姜大人的举荐,本王也不会在京郊驿站遇上宁宁,更没有机会娶了宁宁。”姜祈安越说笑得越高兴,“这样好的良缘,真是三生难遇啊!”
姜祈年听了,将拳头捏得死紧。
央求父亲将长孙大人调到京城的是他与母亲,可与星宁妹妹成亲的人却变成了姜祈安。
夺妻之仇,他怎么能不恨?
“郡王爷所言甚是,我们两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姜祈年笑言,如玉的脸上温润,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不管以何种方式缔结,终究会走向正轨。”
“啊?”李嘉蕴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祁年哥哥会说:不管以何种方式缔结,终究还是一家人。
长孙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却见女婿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揉捏,脸上一点怒色也无,“如今已是正轨,不知姜大公子还要何种正轨?”
“姜大人府里已多年没有女主人,世人也习惯了姜府没有女主人,”姜祈安忽地一笑,“不知姜大公子说的正轨,可是这种正轨?”
“你——”姜祈年温和的面孔骤变。
“人,贵在自知。”姜祈安的指骨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语调不急不躁,轻轻慢慢,“什么东西能惦记,什么东西不能惦念,可得做到心中有数啊。别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该惹的官司,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最后只剩追忆往昔辉煌。”
姜祈年眼底的仇恨再也掩盖不住,丝丝缕缕萦绕在他周围。
堂屋的空气变得凝结,可姜祈安却似无所察觉,“听懂了吗?姜大公子。”他不屑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此时无权无势,决不能与权势滔天的姜祈安硬碰硬。
他开口,微笑着,牙齿却在打颤,“承蒙崇宁郡王赐教,祁年终生不忘。”
“真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姜祈年拍手叫好,哈哈大笑,“悟性确是极高。”
看着是在笑,可没人会觉得姜祈安心中畅快。
屋里的主人不敢说话,屋外的仆从垂着头如同一座座的雕塑。太静了,静得连晨风吹打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好的会面又毁了!也不知这对兄弟上辈子是怎样的仇敌,延续到今世成为手足也没法化解。
长孙星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