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深接到章程打来的电话时,正在从巴黎返京的飞机上。
“看着不大点个人,脾气倒是真不小,为给你出头,当众给老冯兜了脸,脑袋都给人开了瓢,”章程此刻提起冯烨满脸的京酱肉丝,还禁不住要笑,“这么凶的女人,也怪不得专门治你这只纸老虎!”
那话里的调侃陈颂深并没心思应,闻言只不由得紧绷皱起了眉,“她有没有事?”
“那么厉害,谁敢动她?”
章程的调子始终松泛,可要是今晚没这样恰好,那场面会教人想起来后怕,于是反过来劝他就此作罢,“老冯那身贱骨头不安分,章睿已经请他喝过了茶,你就不要再管了。”
陈颂深对此没多余言语,他并不关心冯烨、甚至不关心那些背后窃窃的话。
他只在意事情现今过去已有1小时,温青唯却没有给他打来电话、发条消息。
她对旁人发了很大一场脾气,只唯独对他不问、不追究、没有任何情绪,这不是个能教人安心的现状。
长时间飞行堆积的倦怠,与身处万米高空之上的束手无策,两相交缠,只教陈颂深此时此刻,无比迫切地需要听到她的声音,但拨出的电话,只传来冰冷机械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既然关机,微信也不用再试,这样依赖网络的时代,关闭手机意味着什么,陈颂深比谁都明白。
温青唯大抵是有意的,她知道他会焦急找她,可就像是遭迟来的“报复”,将他那时所作所为悉数奉还。
机舱窗外稀薄的云层下,压着数不清的山川脉络,陈颂深靠在座椅里,只觉胸口紧绷窒闷,仿佛手中抓住着一把沙,却越想用力抓紧便失去地越多,心底漏出个没休没止的洞口,躁动出尘土飞扬。
第三次拨出电话听着重复的提示音时,手机顶部的通知栏弹出条新收到的消息:
闵琳琳:哥,青唯先前给我打电话问了些事,我全都告诉她了。
陈颂深此时已算不得意外,没有多说,只极简短回复过去:嗯。
回复过后,他在飞机上空等不住,便仿佛徒劳做无用功般,每隔5分钟给那部已经关机的手机继续打过去,重复听着里面机械的女声说出同样的提示音,以此倒数着时间,看机舱外逐渐变暗的天色。
夜幕降临后机舱里彻底寂静下来。
困倦的席卷教陈颂深也终于熬不住,短暂地陷入了意识恍惚之中。
再次睁开眼,窗外正在纷纷扬扬飘着雪花,浅淡灰色的云雾弥漫在远处的天际,近处只墙上两盏壁灯幽幽地燃着,暖黄色的光线倾洒满室,空气中氤氲着清浅的茶香。
“陈颂深……陈颂深……”
他被女人骄矜、略显不耐的唤声拉回神思,陈颂深低下头,看见怀里的毛毯下正窝着双细白小巧的脚,被他温热的手掌心拢在一起,但伴着唤声,女人不大满意的拿脚趾戳了戳他腰腹。
“口渴得很,递给我水呀。”
她像是等了许久,微蹙着眉瞧他。
陈颂深侧目望过去,却眸光幽深地没动,片刻,手掌才捏住女人纤细的脚踝,径直将人拉了过来。
他抱她坐到腿上,她是不愿意的,捏着书不放的双手撑在他肩头,很怕自己的重量压到他腿上未好的伤,微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愈加收紧的双臂牢牢锢在怀里,动不得,便不由得带点埋怨望向他。
“做什么?当心腿伤不能好了。”
“我不想好,”陈颂深伸出手掌,抚她鬓边蹭乱的发丝,话音低而温,“伤好之后,你就会离开我。”
“因为我不再喜欢你了吗?”
陈颂深教这话问得垂眸,想过后却对她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只是……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了。”
她看着他眨眨眼,好像很轻地叹了口气,抬起的手指缓缓摩挲在他额角的伤疤上,像是要消除他受过的痛,“陈颂深,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忘不掉你,却不肯再继续喜欢你呢?”
陈颂深没有回答,她就继续问。
“你手臂的伤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要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分开这么久,你想过我吗?”
这些问题陈颂深一个都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追究,只略微鼓起的唇显出几分怨,“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没有一秒钟考虑过我,因为你过去对我……太自私。”
因为他过去对她太自私,自己将自己禁锢在封闭的躯壳里,却没想过她找不到他会不安。
陈颂深现在体会得再真切不过。
飞机进入中国领空后遭遇了小股气流,短暂的颠簸,将陈颂深从梦境中拉扯了出来,窗外还没有亮起来,他也再睡不着了,只能靠在座椅里,继续徒劳无功地倒计时般拨打着电话。
记不清拨出来上百通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