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寒雾,后院的石灯亮着烛火,又有如雪的月光相照,是以坐在墙檐上的卫元朔格外的引人注目。
云栖仰头看他,笑吟吟地问道:“你坐在这儿多久了?不冷吗?”
“不冷。”卫元朔纵身跳下来,说道,“我只待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小泉在后边龇牙说:“十冬腊月的,哪能让卫公子一直在墙上待着?我是火急火燎地去金玉苑禀报小姐。小姐一听到卫公子在墙上待着,就急匆匆地往后院跑。”
“有劳小泉了。”
“卫公子言重了,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卫元朔也不是头一次来伯爵府了,府中的小厮丫鬟,但凡是与他说过话的,他基本可以记得住名字。
今日他受大理寺卿的指令,到勾栏去调查一起凶案,然勾栏里的伙计油嘴滑舌,答非所问。
办案讲究的是有耐心,卫元朔坐在勾栏里听了一刻钟的戏,赏了伙计二两白银。线索虽是没寻着,但倒是得了几句伙计说的吉祥话。
勾栏离伯爵府的路程并不近。因汴京没有宵禁,夜里的摊贩云集。卫元朔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着走,有马车经过时,只好停下。
越是嘈杂热闹,他越是想念云栖。他记得小东西到了热闹的地方,先要买一份蒸糕吃,再买冷饮子喝。
卫元朔的行动力向来很快,他见月光尚明,且了解云栖在子时歇息,便买了蒸糕直奔伯爵府。
蒸糕是云栖喜欢吃的那家摊贩做的,模样精致,入口软糯。
云栖吸了吸鼻子,她嗅到的不仅有蒸糕的香气,还有馥郁的气味。
她幽幽地盯着卫元朔,斩钉截铁地说:“你喝酒了。”
“而且是黄酒。”
卫元朔干咳了一声,伸手轻轻捏住云栖的鼻子,问:“你怎么闻出来的?”
云栖断断续续地说:“我父亲……昨日跟贺伯父在西苑围炉煮酒,喝的正是黄酒。”
卫元朔的手掌宽大,手指触碰的是女子柔软的鼻翼,掌下覆盖着的是她的嘴唇。
他此刻难得迟钝,掌下的唇一张一合,气息温热。
“卫元朔,你要谋杀我吗?”云栖快喘不过气了,她掐着他的胳膊,道,“明日我就让父亲把墙檐——围上栅栏!”
“我错了。”卫元朔松开手,回神说道,“谁让你的鼻子那么灵?”
“不对。”云栖靠近卫元朔的衣领,有一股香得发腻的味道钻入鼻腔。
“小姐,您,哎……”小泉自觉合上双目,尽管小姐应当是不会当着他一个下人的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但非礼勿视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小姐扑在卫公子的怀里也不知是闻什么?难道卫公子喷香露了吗?
这卫公子岿然不动地由着小姐,都不说矜持一下,往后退几步不成吗?
卫元朔根本手足无措,小东西像是兔子找胡萝卜一般在他怀里嗅着。
云栖兀自嘟哝道:“好浓的脂粉味。”
卫元朔该不会是去花楼了吧?
她顿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卫元朔,“你去逛花楼了吗?”
云栖指着卫元朔的胸膛,说:“你这里,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我是去勾栏查案找线索。”卫元朔失笑道,“坐在我右边的女子涂了脂粉,故这衣袍染上了味儿。”
“小东西,你不若跟我去大理寺办案吧?你这嗅觉如此灵敏,不去大理寺可惜了。”
小泉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附议道:“是啊,小姐,您的鼻子忒灵了。”
云栖颇为严谨地问:“我这本事若去大理寺,能当什么官儿?”
卫元朔一本正经的回答:“依你的本领,当司务绰绰有余,做闻香司直更是名副其实。”
“闻香司直?”司务是负责处理文牍的,云栖若有所思的想,那闻香司直她不曾听说过,大理寺有这个官职吗?
卫元朔颔首说:“我明日写封奏折,央求陛下开此官职,办案时以嗅觉来查寻线索的官,叫闻香司直。”
“卫、元、朔!”云栖一字一顿地念道,“你取笑我?”
“卫某哪敢取笑云大人。”卫元朔面不改色。就差没有向云栖作揖行礼了。
小泉忍俊不住,捂着脸掩盖笑容,若卫公子能做伯爵府的女婿就好了,他为人幽默不古板,是不会亏待小姐的。
“对了,昨天我托墨九送的衣裙到了吗?”
卫元朔的姑母于年初在东榆林巷开了家名为绣罗阁的布庄,皇宫的内侍出来购置物件儿的时候,总要到绣罗阁买料子。
京中贵女眼光挑剔,进了绣罗阁也从未空手而归。
云栖爱美,卫元朔便每月吩咐墨九去绣罗阁做衣裙,再差人送到伯爵府。
“到了。”云栖拿人手短,方才的气焰随寒风一起消逝。
她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