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波澜……
“怎么回事?”他问。
老媪跪到榻前,“回陛下,皇后昨夜大抵受了凉,回长秋宫后便开始有些发热。”
文帝点了点头,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却在触到她额头的那一刻,紧绷着的心口猛然间轰的裂开,她的额头不同寻常的烫,直烫的他的手背一缩,而后又迅速去探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均是一样的烫!
“怎么这么烫!医官呢?!宣医官!”
他又想起了前世她临终时在他怀中艰难地喘/息的模样,“神谙?醒醒……醒过来……”
声音被沉寂淹没,仿似五年前的无力又一次如潮水向他袭来,他再也克制不住,接过老媪递上来的冷毛巾,将她从榻上抱起,圈进怀中,用凉毛巾替她降温。
神谙、神谙……
帝王突然的深情,倒叫一旁的曹成和翟媪晃了神,若说帝后之间有情,那必然是多年来的相敬如宾,可从未见过陛下为皇后如此动情过……
明明昨夜还任由身子虚弱的皇后候了一宿,如今这般深情又是为何?
***
宣神谙只觉头脑发胀,身旁传来熟悉的龙涎香,是他,她那与他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夫君,他将她牢牢裹紧,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顶。她明明记得自己早已风烛残年、油尽灯枯,化作一缕轻盈的魂游离人间,如今、怎的又回来了?
意识在脑海中乱窜,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只能任由那些记忆一幕幕闪过脑海,是宫人来报太子遇刺昏迷、是她赶去东宫之后见太子肩胛骨中了一箭,血染了几身白衣,医官说若修复不好、手臂恐落下残疾,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太子几日,期间他也来慰问过,还嘱咐她注意自己的身子。而后便是中秋宴越姮的小皇子中毒夭折,前有太子遇刺后便是越姮之子夭折,任谁都会猜想是她在报复,虽不是她有意,但终究中秋宴是她负责的,她不想他为难,主动去请罪,谁想却在永乐宫殿外等了一夜也未等到他的通传。
她听到了医官的声音,他将她放回榻上,随之而来便是手指尖锐的刺痛,眼珠子似是能动弹了,她动了动眼核,颤颤巍巍地抬起了眼皮。
“神谙!”是一声急切的呼唤。
恍然间又见到了这个世界,随着那人的靠近,模样渐渐清晰起来——浓眉星眼、线条分明的下颌闯入视线,这一张脸、她何止一次心动过……
心口猛然一抽,她连忙想抬手按上心口,可手臂却无甚力气,只能蹙紧了眉。
是熟悉的心悸。
她没死?她又活过来了?
可眼前人分明正当盛年,自己刚才模模糊糊的记忆竟都是在东海王遇刺那一年,所以、她是回到了过去么?
文秀见她醒来后神色仍旧涣散,那蹙着的眉头分明是忍着疼,心中焦急,斥责道:“皇后怎么还不清醒,你到底会不会医治?你师傅人呢?!”
刚才见跑过来的不是孙医官,而是他徒弟陆医官时,文帝便有不悦,如今见他医术一般,更是来气。
他从未知道那一年她竟还昏迷不醒过,他只道上一世他费尽心力查清案件,彼时阿姮痛失爱子,没有心力宽慰他,而她呢,他不去寻她,她便也是近一月不曾来见他,他当时还当她是怕引人非议、故而特意避而不见,他便顺了她的意,正好也省了去陪她宽慰她的心力。
如今想来,那一月里,她根本无力来见他。
这一世是他宣了医官来,那上一世呢?
她竟是发了这样的高热都让宫人瞒着他!
他竟也真的没有抽出一刻、来这长秋宫看她一眼!
他恨得是自己,却把怒气发在年轻医官身上,直吓得那人连忙跪地叩首,“师傅、师傅在永乐宫……”
满是怒气的人倏地哑然。
对啊,他离开永乐宫时,阿姮也发了高热。
手心蓦地一凉,文秀怔怔地低下头,恰对上榻上人回了神的眸子,她朝他勉力抿了抿唇,以疲惫的声色道:“妾无事。”
文帝兀自攥紧她冰凉的手,另一手轻抚她的手背,“神谙……你吓坏朕了……”
宣神谙任由他攥着她的手,重活一世,她有太多的思路未理清,她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前世一切均为梦,若说只是梦,那也未免太过真实。
可若是重生……宣神谙只觉心底一阵荒凉,既是重生,为何还要让她回到大局已定、无力更改的现在,她已然插足了那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夫妻,后面还要让她继续看着他俩嬉笑打闹、看着子昆被迫娶了孙氏、看着子昆优柔寡断而被众臣弹劾、看着自己被废后子昆被废储,看着小五不得已嫁给越宸吗?
为何这样痛的经历,偏偏还要她再经历一遍?
“陛下,越妃失了孩子,此刻定然难过,妾已无事,陛下还是去永乐宫吧。”
她将被他攥紧的手扯了扯,下了逐客令。
既然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