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对院的哭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几个时辰前陶庄把她支出来,虽然他努力压抑着啜泣声,但在安静的夜晚里还是能隐约听见一二,现在终于消下去,是想通了,还是哭累了睡着了?
但不管怎么说,谢春花担忧的心总算微微放下了点。肚子里不适时传来一声怪叫,她手在干瘪的肚皮上摸了摸,隐约才记起来今天晚上她还没怎么吃过呢。
不知道灶屋里还有没有剩的饭菜……一般来说都不会有剩,过了一晚上肯定不新鲜了,不如拿去喂猫喂狗。
咕噜咕噜,像鼓动的鱼池。
挣扎了好半晌,她还是起身简单收拾了一番,打算在不惊动家里人的情况下摸黑去厨房里随便捣鼓两下。
那陶庄呢,陶庄这几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他饿不饿呢?可是他也没休息够,好不容易睡下,现在再喊他起来似乎也不好。
一边散漫地想着,一边随意挽了个发髻。她推开门,却听见外边传来一道细长轻微的吱呀声。
……那是前堂的动静,学生上课的地方。
要进内院还要穿过一个小院和曲折的廊道,二门是道圆拱门,并不设防。要是贼人把学堂的门撬开了,便能畅通无阻地抵达这里。
风声簌簌。
谢春花登时心头一跳,立马回屋翻找出随身的菜刀,攥着刀柄悄声候在门侧旁。
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蹑手蹑脚的,一听就是个贼。
近了。
隆隆的心跳快堵住了她的耳朵。
就在脚步声无限近,谢春花思索要不要在余光瞥见对方的第一眼先下手为强拍晕人的时候,对方先停了下来。
谢春花指尖暗暗发力,紧捏刀柄。
只要他再往前一步——
“……应该,都睡了吧?”
将信将疑地语气让她动作一滞。
“赵策?”她迟疑地试探问。
对方一怔,踮着脚迈进来,果然是他。他同样是被谢春花手里的利器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一圈,可以压低声音问:“你咋还没睡?”
“肚子饿,想起来找东西垫一垫,差点以为家里遭贼了。”她好笑看了眼行为做派和贼没两样的人,把刀背到身后。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耽搁了。”他睫毛一闪,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本来还在想今晚恐怕要露宿街头了……试了试,还好推得动。”
“应该是周婶给你留了门。”
但谢春花以为他早回来了,也没去锁,不然也不会一心觉得是贼来做客了。
熟悉的烦躁又在心底抽丝发芽,可她自觉没有什么立场去责问,只能压下异样的情绪,“进来吧,等会小点声,陶庄都睡了。”
“哦,他来了啊。”
谢春花:“嗯,周婶今天还特意熬了鸡汤,你没喝到真是可惜了。”虽然她的口味异于常人,吃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他印象里,陶庄从武馆辍学后,两个人就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谢春花:“饭吃完大哭了一场,应该累坏了。”
赵策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个人走到院中正要分别,他忽然记起什么,小声喊住她。谢春花回过头,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里面包了三个包子,看起来已经凉透了。
“给你。”
她讶异接过:“这是……”
赵策:“我的晚饭。”
“你这个点还没吃晚饭?”谢春花眉头微皱,快速塞到他怀里,“我不要,你拿走。”
大抵是怕惊扰了睡梦中的陶庄,赵策打算在门外先把包子给解决了。
他坐在井口边,囫囵咽了两口,顿住动作,又把谢春花还回来的装着包子的油纸象征性地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
“干净的,我没碰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春花心里泛起一阵无奈,透过低垂的眼眸,隐约能望见稀薄的哀伤。
“三个包子才勉强够你吃饱,你累到那么晚,明天还要早起,没有力气是不行的。我呢,就是嘴馋——”
“我说错了。”他打断,“傍晚已经在外边吃过了。
因为转折得太过突然,谢春花觉得他就是随口哄人:“可你刚刚说这才是你的晚饭。”
“有吗?可能是傍晚没吃饱,我觉得不算,说错了吧。”
赵策没再等她犹豫,直接往她怀里一塞,言简意赅道,“吃。”
谢春花将信将疑地捏起一个,把剩下的还回去,“我吃一个就饱了。”
主要是符合大众口味的食物与她而言大概率不是美食,垫一垫肚子就好。
对此赵策也没再多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