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叶的清香飘进她的鼻子,将那种自月份大了就如影随形的混沌饱胀的感觉压制了下去。杨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捧着肚子慢慢站起身,靠近正在条案上忙碌的司马裹儿。
“是什么馅儿的?”她搭讪道。
“这个是红枣的,这个包的是蜜饯,夕儿姐姐说徐州大多是这样甜甜的粽子,甚至还有直接白粽什么也不加,蒸出来蘸糖吃的。”康乐兴兴头头,抓了一大团糯米盖进左手掌心的粽叶卷里。
“全是甜粽?”杨逍吞咽了一下,问道。
她的手伸去碰到粽叶。
“你别动,我刚摸了蒸热的粽子,黏糊糊的。”康乐把小肉手握拳,再伸开,指缝间的糯米都拉出丝儿来,“小心粘在嫂嫂衣服上。”
“你是去小厨房里偷吃了吧,偷吃了几个,你就得自己包上几个凑齐呢!”何夕看着康乐分分合合的几根手指笑道。
“我包了好多啦,只要姐姐不嫌我包得难看就好。”她把手里的那颗胡乱缠上线,往自己那堆已经包好的棕子里一丢,又用那双黏糊糊的手数了数个数。
杨逍腼腆一笑,扶着后腰又坐回去。
她看了看何夕——此时她正半卧在竹榻上,扭着腰肢,怀里一卷旧书,斜云玉梳篦,半柳珍珠眉。云髻中,那与眉妆成套的珍珠步摇,此时也恰如其分地静止——她是最懂如何将自己装饰成一幅画的。杨逍心想。
不知道怀这个孩子自己的容颜是否有衰减,杨逍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即使再着意修饰脸蛋,身材的臃肿无处遁形,她有些沮丧。
“蛮蛮,你那里应该吃咸粽子比较多吧?”
见何夕向自己搭话,杨逍忙答应道:“是,这样甜津津的粽子确实比较少见,只在小的时候吃过。”
“是咱们俩一块儿吃的呢,就是刚刚康乐所说的白粽,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那样吃,所以提起,”何夕微微笑,“不过,放心好了,今日各式各样的都有。”
她若不说,杨逍快不记得了。可她这样提起,杨逍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些自责,何夕待她亲切周全,连让她在旁稍被冷落,她都会敏锐地察觉到,可是自己方才想的却全是些不痛不痒的私心。
虑及此,她只能抿抿嘴,暗中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你还记得。”
她太快低下头,没留意何夕一直盯着她。她脸上那种“那是自然”的神情在观察到杨逍的局促之后,很快地消失在一阵若隐若现的失望之中。
可司马裹儿是完全不曾注意这些,她只听到何夕回忆与杨良娣的旧事,有些轻微的嫉妒。但她又是不太记住的性子,手里粽叶卷个三圈,她就忘了。
“夕儿姐姐,我觉得你这个生辰好也不好。”她突然说。
两片竹叶转落下来,旋着圈儿,一先一后落到何夕裙上。她拿起怀里的书将那两片竹叶子扫落下榻,笑而不语。
杨逍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五月本就属恶月,似乎当年听父亲说起何夕出生不详,便也与“五月五,妨害父母”有一定关系,想到这儿,她有些紧张地转盯康乐公主。
“你这生日是个节日,倒是更喜庆,只是跟端午冲了,合着只能过一次。而且,若是大家只顾着过端午,不就把你生辰给忘记了吗?”
何夕微微睁大眼睛,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她“扑哧”一笑,看向杨逍,对着杨逍道:“你看她,她替我鸣不平呢。”
杨逍也放下心,跟着笑起来。
“公主也是成了婚的人,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俏皮,像小孩子似的。”
听了杨逍戏谑,司马裹儿突然生出些害羞,磨蹭半天,终于开口:“解朗说,孩子气没有什么,他就喜欢孩子气的——”
“别别别,别说了!”何夕把书在大腿上一拍,恼笑道:“这样子的浑话可不要讲出来听……”
“什么浑话?”
竹林后转出来司马道,他狭长的脸一挂笑便占去一半,眼睛嘴巴眉毛都弯弯的,他一面走过来,一面伸手示意何夕不用站起来。
但何夕还是起来整整衣裙,向他行礼。康乐挥动她被粽叶卷占住的一只小拳头,叫他太子哥哥,只有杨逍,从司马道一出现,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与何夕她们并坐的小女儿家,变作了一个标准的娇媚驯顺的太子嫔。司马道很轻柔地把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将打算起身的她按了回去。
“涵元妹妹又清减了不少啊。”司马道捏着杨逍的双肩,扬扬下颌让何夕回她竹榻上去,“最近的确时气不好,我也常觉得胸闷头昏。”
杨逍见他说出时气坏,忙抬手捏了捏他手指,低声岔道:“哎……方才还在说是阿晏的生日呢……”
司马道一拍脑门:“其实——涵元妹妹这日子不得了,五月五的哪一个不是奇人能人?屈子之忠,曹娥之孝,不得了不得了……”
何夕只能附和着笑一笑。
杨逍又仰头问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