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既然嫁了太子,岂能让人动她锦绣前程?她只好先打圆场,笑道:“卫绾好大的胆子,陛下跟前,由得他放肆。”
“陛下当然容不得他放肆!”杨逍恨道,“若陛下有意替他遮掩,母后又怎么能打探到消息?”
“话是如此说,”何夕摇摇头,“由不得他放肆是真,容不得却不见得。卫绾出身贫寒,能够升居显位,是个颇为能干的忠臣,且在朝中德高望重,算是士林的领袖人物。不然,虞老大人也断不会把长子送给他教养呀。就算他老昏聩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杨逍冷笑一声:“这可是太子的要事,你个做妹妹的,倒替外人说话。”
“好了,我是好心提醒。”何娡伸出一只手搭在何夕的手背上,“我头还疼着呢,听不得你们两个在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散了吧。”
莲花阁中上千盏油灯,每一盏都在抖动。
三十多天了,何夕又怕走进这种地方,又抑制不住地还是来了。
前几月宫中疫病横行的时候,人人都信佛,就算快封宫了,莲花阁的门槛也险些被那些恐惧的宫人踏破,可是一过了那关,也就没几个人信了,这里恢复平素的寥落,只剩几个心有不甘的宫人在洒扫。
是啊,之前求佛是为不死,如今得以不死,便需求生了,哪里还能求佛呢?此处油虽多,油水却少啊。
这样想的话,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如果神佛果真无灵,又怎么天赐地震把真相揭破?如果神佛果真有灵,为什么要让这世间人人不得好过?
何夕站立在神佛前,每一盏扭曲的抖动的灯焰都是她心底叫喊的声音,空旷的佛堂里面,实则吵闹极了。
“你在这里?”背后一个冷飕飕的女声。
何夕不用回头便可预见司马舜华那张脸。
她同样冷意翩然,背对着这隆虑长公主道:“太子妃的伤势,需要的是药,长公主殿下最不该来求的,便是神佛了。”
“你什么意思?”司马舜华不悦,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看何夕瞬间转身,棱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就算神佛开眼,也不可能保佑太子妃痊愈的。”
何夕比司马舜华还要更高出一截,她看她的眼神也是居高临下的意味,但她是晚辈,更何况在司马舜华的心里,一切都是眼前人捣鬼。
她恶声恶气地冲着何夕说道:“太子妃与我,岂是你小小一个郡主可以评判的?”
“是啊,你是长辈,太子妃是尊位,我都不配评判你们,死去的人就更无法了,可是既然长公主自诩虔诚,就该明白苍天有眼,凡事得论一个理字。”何夕慢悠悠走到台前,点上三支香,“长公主有去看过秋萼的死状吗?”
见司马舜华不愿开口,何夕会心一笑。
“她死得不堪,陛下明令这件事不能外传,所以她也不能算是为了诞育皇嗣而死,宫里也不可能为她举行任何的仪式。”
她擒着香,向佛前拜祭,始终从容。
她插了香,转头向司马舜华:“你知道吗?今日是秋萼的五七,若她是个平民女子,生则平安,死有奠祭,不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身后凄凉,你说是吗?”
司马舜华冷笑一声:“论口齿,论矫情,早听说过郡主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你在这里说了许多,怎么分毫不提,这个叫秋萼的,本就出自何氏,是你们家生的奴才?”
何夕微微睁大眼睛,随即问:“所以,你以为,我用她来冤枉太子妃吗?”
她撇撇嘴,将手指上沾染的香灰弹开:“太子妃所做的事,桩桩件件,可没有谁教唆,我更没有冤枉她。”
“桩桩件件?”
“看来长公主殿下还不知道戚如意的死,是为你的宝贝女儿背黑锅的吗?”
“什么?”
何夕笑出声来:“看来是虞太尉的手笔了,当真利落。你刚才说我从小没有母亲教养,不懂为人母的心情,那你呢?京城内外十几个被太子妃屠戮的女子,她们都有母亲,她们的母亲看着自己女儿被剖开肚肠,挑出婴儿,被锤杵给一张张脸捣得稀烂,就算死了,骨殖还要被封进佛塑里,不能入土为安,你说,她们的母亲,又是怎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