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晚(1 / 2)

何夕跪坐,手指轻轻按压在何娡的太阳穴上慢慢揉着,而她自己脸上反是一种并不健康的桃色。

近来病去如抽丝,半月没碰刻刀了,指甲又慢慢蓄到约有半寸长,她留意着用指腹,不让指甲尖碰到何皇后的皮肤。

何娡的头风,强光或是操劳都可能引发这一病症,每半月疼痛欲裂,每一发作,便只能将宫务丢在一旁,躺下静养,宫中御医看遍皆拿不出什么治疗的法子,开的药吃了也并不管用,只有何夕偶一用针才可稍稍缓解。

“娘娘的皮肤真好,臣女的手触碰上去,感觉像玉一样柔滑。”何夕一面轻轻揉动,一面含笑向皇后说道。

何娡尚在徐州时,就想过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女该是如何金尊玉贵,也自然该有金玉一样铮铮的脾气,可何夕一见面便待她以礼,还是敬重长辈的礼,哪怕她也才十六,只比何娡小两岁而已。无论何娡是寄居她家的客人,还是天子之下的贵人,何夕的态度都一以贯之,不会让何娡质疑她的真诚。

因此,哪怕脑中仍旧痛极,何娡还是强撑着向她笑了一下。

“等娘娘闻腻了这海棠香的味道,臣女还可以给娘娘更换时兴花卉所作的香粉,马上入夏,等石榴花开了,给娘娘做榴花香。”

“榴花?有什么作用吗?”

一旁,杨逍挺着个肚子,脸上却画着不淡的妆,她一直想找机会在姑侄俩中间插话,一听“榴花”二字,媚笑道:“石榴多子,母后就是图个吉利也多用用。”

何夕很克制地瞥了杨逍一眼。她近来得意,虞薰也没功夫找她的茬儿,也没办法勾太子去,她几乎是整座东宫的主人了。但何夕不喜欢意外之事,杨逍话里话外的“多子”,正是她屡屡不安的原因。

榴花香是何夕病中特别调制的,虽然取了这个名字,却跟石榴花没半点儿关系,只是碰巧这种香燃起来那股淡淡的清甜,很像石榴籽爆汁的果香,所以她才取了这个名字。这香工序繁琐,极耗心力,却妙在自然,有顺气安神之效,也可免去何夕不便进宫时对皇后病情的担心。

“用药见效太慢,臣女银针和香粉的法子,娘娘可曾问过太医院是否妥当吗?”

“有什么可问的,不经太医院的手,恐怕本宫活得还久一些。”何娡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

何夕见她疼得厉害,以为她不想说话,便打算不再出声,可是何娡却开口道:“陛下昨日在显阳殿召见了卫绾,本宫恍惚听得一两句,卫绾这个人,你熟悉吗?”

“太子之师,我也要称一声师父的。”何夕手上不紧不慢,含笑道。

“哦?”何娡声音听上去忧心忡忡,“那就是大伯父的徒弟了——那么他为什么暗示陛下另立太子呢?”

“什么?”

何夕手上动作骤停。

而杨逍几乎是喊出来,抱着肚子“豁”地一下站起,待她反应过来,见这俩姑侄都看着自己,知道失态,只得讪讪地又坐下去。

何夕顿身,好半天,才又慢条斯理地在手指上蘸了香膏,伸去揉起来:“卫大人又跟陛下说什么了?”

“太子提起他,总说他是个顶顶无趣的白胡子老头儿,”何娡发笑,“你好像跟太子看法并不一致。”

那挑挞太子做的破事还不够多么,何夕笑而不语。

“昨日陛下同这位卫大人议政稍晚,赐了饮食,本宫亲做山药糕给陛下送去,正好撞上那卫绾跪坐在陛下脚边,脸红红的,他年纪那样大了,本宫当时还想,怎么天子跟前还敢酒醉失态的。”

“卫老大人素来重礼,岂肯御前醉酒失仪?”

“是啊,所以本宫出来留心打听,才知不是小事。陛下不知从哪里听来些太子的闲言碎语,事关国本不好取证的,就问卫绾对太子才德的看法。”

“听说,卫绾起初并不说什么,后来多喝了几口,不知怎么偏要为陛下斟酒,还失手把酒倒到陛下身上,陛下并不怪他,就已经对他很好了,谁想他竟跪下摸着那龙椅,说了一句极冒犯的话。”

何夕挑眉,这小皇后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正位中宫该发挥怎样的价值,要是父亲何胥在这里听她这绘声绘色讲故事,她都能想象父亲那副双臂交叉在胸前的不屑置辩的神气。

“什么话?”

何娡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下的软垫:“此座可惜!”

何夕的嘴角往下一耷拉:“他老人家向来不喜欢太子,陛下也听凭他如此吗?”

“陛下明着没说什么,以他酒醉为由,让他起来了。”

杨逍脸上怒容愈重。

其实何娡跟杨逍都不知道,卫绾从教导太子不久后就认定了司马道之不可教,几乎把态度写明在脸上,可是皇帝决定已下,太子受封六七载,无过错便不可轻动,而且诸皇子中也始终并没有卫绾中意的储君人选,想来卫绾大人早已经是绝望了。

何夕知道司马道对此是不甚在意的,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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