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离开供货中心后,他就一直天南海北地飞来飞去,接管夏博垣几十年心血令他把咖啡当水,精神需要长期保持集中,才能处理大事小情。
夏博垣的葬礼可以迅速得在一夜之间办起结束,他的那些隐形无形、有形的产业却不能即可间被处理干净,他参加了遗嘱宣读,又要紧接着去参加千里之外的一场拍卖会。
这样没日没夜地磨下去,用佟锐的话:“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长出五只龙爪也不够忙。
但也多亏了长途旅行沿途风光无限,尽管东北已深冬入眠,但南方城市滴雪不曾有,有小溪淙淙流淌。
肖莎接通的电话里,淙淙流水声似琉璃瓷瓦碎,令她心静,他打来电话,背景音轻柔舒缓,他在对面有时一个字儿也不说,有时他们寒暄几句,他会告诉她他现在身在何方,这是哪里的泉水那是哪里的黄鹂。
肖莎对他道歉地提起关于祝萱的事情时,夏邻学也只是闭着眼睛像其他一切无关紧要,他把手机对准办公室外的溪水,感到沉静非常,头疼的老毛病还是经常犯。
对她分享一段溪流或一段无词的旋律成了夏邻学忙中的消遣,也令他的头疼得以缓解。
随着时间推移,肖莎的闲情逸致也似被培养起来,当夏邻学电话打来,她会知道背后等着她的是一段能令她如愿以偿获得一份心安的声音。
有时她特别需要定定心。
位于市中心的茶楼位置优越,来往居民常在此地宴客请人,是聊天谈事情的好去处。
肖莎来过几次,每次都步履沉重,服务员已眼熟她,见她进来照例问:“您还是约了二层茗雅室吧?”
她点点头,服务员就带她上二楼。
推门进去,被唤作茗雅室的单间空无一物,泥土色的茶壶里飘着几片炒过的茶叶,李大夫来前肖莎就盯着茶壶里飘荡的茶叶,像是在数它究竟有多少片。
李大夫来迟了十分钟左右,家里唯一一台车被大舅哥开走加之打车太不方便,导致他在寒风中站了良久:“等急了吧?”他坐到肖莎对面。
肖莎说:“没有,麻烦您了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和我再见一面,对了,您明天就要回仁和医院了是吗?”
说着提起装着腰部按摩枕的礼盒放在四方桌前:“您拿着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李大夫摆摆手:“做大夫的不能收礼,就算不说检举这一说,按摩枕这种东西我也是从来不用的。你这份心意我了解,但东西我是不能收的,你非要送那我只能走了。”
说着便做出个起身的动作,肖莎慌忙把礼盒撤回手边:“我明白了,您坐吧,我还以为不是仁和医院的病人就能送呢。”
“但他过去是啊,”李大夫喝了口茶,惊艳地赞道这口普洱肯定是今年新叶,小肖你也尝尝。
肖莎品了一口,入口馨甜,她也学着李大夫品茶时的那种悠哉:“嗯,是好茶。”
仁和医院的李大夫面相忠厚正派,有时和肖莎交流胡庆安的病情,会无意中溜出几句方言,询问之下李大夫说出自己的出身,和肖莎居然是同省同市的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大夫还曾经问过肖莎,最近家里发展如何?他又说他老母亲还在老家,犟脾气,不肯被他接走享清福。
今年李大夫留恋故土的老母亲身体不适躺在炕头声声隔着电话唤他小名,李大夫心里一酸,请了几个月假回来探望母亲。
同时,他也带着另一层任务。
在一位病人家属、他年少时便相识的老友,他的委托之下,来劝劝老友不听话的儿子,早日去往远在仁和百里以外,另一间对慢性心力衰竭术业有专攻的医院住院治疗。
“他还胸闷吗?”
李大夫苦笑着点头:“但是他对自己倒是很乐观。”
“有些扩张型心肌病病人不发病时可以做到常人无异,他就是一个。早住院早治疗,有些病人讳疾忌医把自己身体拖垮了后悔都来不及,况且他还年轻,经济上过得去家里人也支持,就更应当尽早入院以防为时已晚,你不是说前些天他还晕倒了么?这就是征兆,说他幸运也确实幸运,说他不幸也有点儿,距离上次手术成功才过去两年。”
李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流星心里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以往头疼发烧他都主动打电话买药看病,把自己保护的很好,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们口中的“他”正是孟流星。
肖莎嘴唇发白,涂了一层无甚效果的唇釉,看上去气色全无。
门口摆着两台气势雄伟的大奔,把前门堵得死死的。
李大夫皱着眉头看不清是否有出租车经过,只能呵着冷气从茶楼里走出来,才走了几步,孟流星眯着眼睛须臾间认出他是谁。
双手插在兜里用以暖手:“您怎么在这儿?”
如果李大夫没有出现在城中和他有意无意的偶遇,他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