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祖起,大夏领土不断西扩,各西域诸国并入其下,朝廷派有精兵驻扎,名为镇西军。后昭明帝时,镇西军先后攻下龟兹、于阗、疏勒、焉耆,设为驻军四大重镇。
安西都护府就设立在龟兹城,其历任守将皆忠勇英武、雷厉风行,在其统辖下整支镇西军军律严明,骁勇善战,名震西域。
现任都护贺靖西曾于昭明六年,领一万精兵征讨勃鄯,一路潜行三月余,穿行戈壁,跨越高原,直捣其都城,战旗猎猎,战鼓隆隆,杀得勃鄯措手不及,城溃人亡,俘虏数千。
自此镇西军威慑更甚,边境西域诸国皆闻之声名而丧胆。
这里有戈壁沙滩,草原雪山,丹霞陡坡,如今虽至初春,气候仍没有回暖,一路上河流冰积如山,上游河冰先融,推挤着下游的冻河,碎冰汹涌着绵延而下。
沈朝出了陇右之后,便继续西行,她的目的地是龟兹城。没能在燕王府求得密旨下落,她最后的突破口也只有镇守安西的贺靖西老将军。
龟兹城四面城墙以夯土筑成,间隔有城垛,立有守兵。城外十里处设有军营,守备严密,远远望去军士行动有素,精神焕发,未有惫懒懈怠之态。城内百姓尚算安定,虽处边境,酒肆摊贩众多,偶可见外邦之人,悠悠的乐声飘扬,羯鼓阵阵。
沈朝在城内的客栈住了好几日,又等了大半个白天,直至夜里才得见贺靖西。
灯烛几盏,屋内装设简陋,西面架子上摆有横刀一把,中央置有一案几,后悬有长弓鹿角等,皆是黑沉之颜色,军士佩刀而立。
贺靖西推门大步进来,先卸甲交予军士,净手之后于案几前坐定,抬手向沈朝示意。
隔着宽长的案几,沈朝在其对面坐下,贺靖西须发半白,才从军营回来,毫无半点疲态,目如鹰隼般锐利,他并未看沈朝一眼,只拿起承明刀。
他抽刀出鞘,凑近至烛火前细细察看,刀身在火光下轻移微旋,寒亮的光泽随之闪动。
刀刃与刀身相接处呈波浪状起伏,整把刀也仅三寸之宽,重量极轻,却也极为锋利,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刀。其铸刀之法精巧且繁琐,非是普通刀剑可比。
贺靖西并未放下刀,也未抬头,只问:“你见我是为何事?”
沈朝并未有隐瞒,只实实在在地讲述了来意。她下狱临死之前,先帝曾亲探诏狱,虽是赐予毒酒,实则酒中并未放毒。
她密逃出京城前,先帝赠她此刀,且告知她有一道密旨。沈朝今来此,便是为求密旨下落。
“你与我素未交集,先帝放你一马,你苟且偷得半条性命。何不归隐于山林之间,终老此生,如今又何必再参与进这些纷争中来?”
贺靖西收刀回鞘,放置在案几上,起身便要送客,“你且去寻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顺遂安养此生,只当忘却前尘往事。”
眼见着贺靖西就要离去,沈朝手下一按,半跪起身:“贺老将军觉得,这天下能安定多久?又有何处是安稳之乡?镇西军守卫下,西域尚算安定,可如今朝中之事,又如何说得准?”
贺靖西脚步未停,头也没有回,只道:“你焉知密旨一旦问世,岂非带来更大的纷争?若要寻密旨下落,我是不知晓的,还请去他处而寻。”
沈朝站起身,刚走了几步,军士已拦住她的去路,要引她离开,沈朝望着贺靖西离去的背影,忙道:“我来安西并非必是为密旨这一个缘由,也是仰慕镇西军之风采,希以微薄之力,共守西域之安定。不知小人能否在此求得一官半职?”
“求官?”
贺靖西脚步顿住,回过身来,示意军士不必再拦她,神色之间轻松随意,只一口应下,“这倒是好办的,龟兹城风光与盛京相差甚大,闲时你倒也可以去逛一逛,这几日就可给你安排下任命。”
说着贺靖西拍了拍沈朝的肩膀,笑时声音朗朗:“也看看我西域的风景如何?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这里临近戈壁,常有黄沙滚滚,城内热闹熙攘,摊贩所卖皆是她未见过的新奇物件,还有西域的香料药材等,酒肆中乐舞热烈优美。
任命是下来了,却是个极为闲散的官职,整日也无事,只需按时点卯,整理些陈旧的案卷之类。
若是沈朝当真怀着安逸生活之念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轻松,又有俸禄可拿,可她偏偏不是。
酒肆里乐声阵阵,非是故乡之音,羯鼓羌笛之声悠扬。沈朝窝在角落里,正如往常一样饮了几杯酒,见着城内一如既往地安定,便付了酒钱,打算回居所歇息。
正要出酒肆之时,一小队军士便径直入门坐下,熟稔地唤了酒来,其中有一人相貌却是似曾相识。
——竟是那日自江州城别过,就再未见过的常铭。
常铭见了沈朝,神情也是一愣。
沈朝重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又唤了一壶酒,几碟下酒菜,常铭别了同行的几个军士,坐在了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