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一点也不困,但也懒散得不肯动弹。
她稍稍把书挪开,就瞧见李昱的下颌,把他空闲的手拉过来,拨弄着他的手指。
除了烛火轻爆的声响,只有不时翻页的声音,沈朝竟也没觉得无聊。
她都没发现,李昱的书卷已经停留在某一页极久了。
某一刻,李昱突然放下书卷,慢慢思索着道:“纳采、问名可以省去,现下当紧的是纳吉,去合八字。等纳征之时,你便得先到那家人家里住一阵子了。婚期自然是要挑个良辰吉日,我的意愿是挑最近的吉日,你意下如何?”
“……都听你的。”沈朝拿开脸上的书,瞧见他的神色,忙又补了一句,“我自然也是想尽早的。至于什么时候住过去,也是任你安排喽。”
“敷衍。”李昱拿书在她额上轻敲了一下,沈朝翻身坐起来,把他手中的书卷抽出来放在一边,重新躺下去,“没有敷衍,我认真想过了。”
李昱伸手把她捞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思忖着道:“过几日去见一见我母亲?只是一同用膳,闲话几句家常,不必太过担忧。她性子宽和,原也不合什么规矩,尽可自在些。”
“好啊。”沈朝一口答应下来,把书卷都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刚在里侧躺好,又被一整个拖了过去。
她睁眼时,李昱恰好低头看她,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喃喃自语,“怎么忽然这么乖觉?”
沈朝爬起来,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眼见着他愣住了,她一个翻身卷着衾被,滚回了里侧,头也整个埋进去:“我睡了。”
尽在插科打诨。
李昱当她没放在心上,翌日清晨起来,只等着再细细商量一遍,却见沈朝早起了床,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褙子,外面罩了一件银白底色的翠纹斗篷。
妆容极为素净,却衬得她明眸湛湛,清丽脱俗。李昱端着茶盏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半晌他低下头压下一口茶水。
“我前些日子新做的衣裳,如何?会不会有点素?”沈朝垂目看了一眼衣裳,转身往外走,“瞧着倒是很不适应。要不,还是换下来吧。”
“不换,就这么穿着。”李昱起身走过来,抬手极其自然地覆在她的肩膀上,指腹轻轻揉搓掌下的面料,“来日,再多做几身鲜亮的衣裳,这颜色很衬你。”
“当真不是什么重要的宴席,也不合礼数的。只是,我想着如此先见一面,你心里也有些底儿,不至于再临阵脱逃了。”李昱道。
的确如李昱所言,并不正式,也无他人在此,温馨得如同寻常人家,燕王、燕王妃也只是聊了几句家常。
李昀从沈朝一进来时就肉眼可见地愣了一瞬,用膳的间隙还时不时看她一眼,似是惊疑地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待众人用膳罢,一同走到厅堂处,便听见有人声。
小厮忙言明,说陈相公有事回禀,已在此候了一阵子了。还有钟南书钟姑娘来探望燕王妃,才坐下,还没来得及通传。
沈朝行在最后,待其余人都进去后,她又迟疑地停顿片刻,缓了缓气,才进了厅堂。
陈胤兰坐在黑漆四方桌旁,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定在沈朝那里,半晌问燕王:“这位,是?”
钟南书正在同燕王妃说话,话音一顿,转头望过来。李昀喝茶的间隙,也抬眼看了过来。
几人的目光中尽是探究之色。
李昱走至沈朝身侧,从小厮的手里接过氅衣,放在沈朝怀里,她也下意识拿好,叠了一下搭在手臂上。
李昱轻轻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是定了亲,快要过门的世子妃。”
李昀手里的杯盏倾斜了,温热的茶水沿着指缝流了下来。钟南书攥着的锦帕松了,轻飘飘地落在了脚边。
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水面,极为轻易地沉入水中,沉默悄无声息地蔓延在整个厅堂之中。
直到某一刻,清脆的杯盏碎裂之声,突兀地打破近乎窒息的沉默。
——是陈胤兰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碎了满地。
陈胤兰缓慢地站起身,手掌压在几案上,渐渐收紧。
他望着李昱,一字一顿:“世子殿下同谁在一起都行,唯独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