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已然忘了,现在江湖上还有不少人称赞云恒收留邬褚是道义之举,谁还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许阏懒洋洋地回道。
这小子倒是好运气,化风谷和桐语堂有旧交情,是江湖上罕见少纷争的门派,他随着化风谷众人一道上山,暂时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必忧心山中逐渐复杂的情势。
良呦呦发觉自己最近担忧的事情变多了,她摸摸青鸦熟睡的小脑袋,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银喉山雀换羽期会掉落绒毛和少量羽翼,先前似乎听说神鸟的羽翼有祝福之意,是吉兆,良呦呦捏了捏自己攒的一小簇灰扑扑的绒毛和两片尾羽,决心做成一条羽毛腰饰,等邬褚出关的时候送给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山中真乱起来,她守着这山便是了。
小山神想得开了,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绣花针,坐在山洞口晃着脚戳起羽毛来。
自上次险些失控后,邬褚破境已入平稳之态,良呦呦时不时晃悠到少年身边,蹲下来托腮望着他平静又好看的脸,见没什么事方放下心。
约莫又过了半旬,这几日空空山上总是乌云密布,夜间常落雨,良呦呦枕着雨声睡得香甜,忽听得山洞外响起一声霹雳惊雷,伴有一道女子凌空的凄厉尖叫,在山雨声中如冤魂鸣泣,令人心生寒栗。
她陡然睁眼,正望见一道身影自山上直直坠落,在雨幕中依稀可见是道轻薄的倩影。
脑中还残存着美梦的混沌,身体已先行做出反应,良呦呦啁鸣一声化作原身,自山洞飞身而出,在半空化作人形,堪堪接住那具陨落的身躯。
冰凉的雨丝落在身上,神智陡然清醒不少,良呦呦这时心中才直觉有些不对劲,落在怀里的身躯单薄如一片布料,并不是活人的分量,待她目光上移,落在那人脸上时,不由惊了一瞬——
这人竟是云璋!
更令人骇然的是,云璋的模样与半月前大相径庭,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形销骨立,两颊凹陷青黑,眼神灰败,若非面目依稀可辨,良呦呦几乎认不出半月前她还曾与此人交过手。
云璋额发尽湿,浑身冰冷,一双手骨瘦如柴,像风干的枯枝,紧紧钳住良呦呦的小臂,青白的唇微微张着,似乎竭力要同她说些什么。
“你,你别急……”手臂被捏得疼痛,良呦呦一时有些慌神,顾不得其他,双指并拢,指尖点在云璋额心,试图为她的灵台灌进一缕灵力。
单薄的裙裳被雨打湿,贴在身躯上,寒霜彻骨,云璋冷得发抖,只剩眼珠还能缓缓转动,她眼角流出两道泪痕,枯槁的面容似哭又似笑。
指尖的灵力注入少女的灵台,又从她的身体中散出,云璋像一具破败的容器,再无修补的可能,灵台被毁,根基尽失,只能眼睁睁任由灵力散尽,气绝而亡。
良呦呦抱着她,心头不由产生一种不真实的荒唐感和一股难以言说的哀戚,云璋还穿着半月前那件华美的绸缎,此时却落得这样下场。
“谁害你变成这样?你放心,我虽看不惯你,但你绝不该在空空山这样枉死,我会托桐语堂将你的信物送给你父亲,你只消告诉我凶手是谁……”良呦呦的声音在雨幕中格外清晰,她看着云璋问道。
云璋定定地盯着她,眼中有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晁……晁……宿……祭……剑……”她眼光倏地发狠,枯爪般的手死死抓住良呦呦的小臂,声音喑哑,用尽所有力气咬牙道。
良呦呦眼前蓦地浮现出那日在秘境中云璋怀里抱着的那柄造型诡异的藤蔓剑。
“杀……了……他……”云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良呦呦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
夜雨冰冷,面容枯槁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气息,良呦呦抬头,自山下向高不可见的山顶望去,只望见黑黢黢一片,晁宿大概知道云璋必死,并未下来亲自查看,四周阒寂,只有疏疏落落的雨声,不知此时山门之上已是如何景象。
良呦呦掌心翻转,一袭绣着花鸟的宝蓝色落在她掌中,是云璋的乾坤袋。
青鸦忽然在这时叫了起来,声音焦躁不安,它从山洞中疾飞而出,翅膀被夜雨淋湿。
“青鸦……”良呦呦不安地唤了它一声。
青鸦置若罔闻,盘旋着飞上高空,消失在黑暗潮湿的空空山中。
九十九重山门之上,已出现第一道登上山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