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锁在房内抄佛经。公孙策如往常一般,经营着他的小小医馆,养着他的一池荷花。
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可飞燕抄了许多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依然走不出哀痛,参不破生死离别。她躲在房里,终日与佛经作伴,不愿看外面的日光,也不想见关心她的人。所幸没有人来打扰她,只有日日响起的敲门声,开门便能看到可口的饭食,温热的茶水,干净的衣物,熟悉的小字,但从不见任何人的身影。紧闭的门窗透入些许光亮,飞燕就着这点微光抄经,有时抄到高深的佛句便停笔凝思,想着想着又想到过去在太师府的日子,哭着缩回床榻抱着佛经睡去,醒来又红着眼继续抄经。
生死心恐怖,无为性自安。境忘心亦灭,性海湛然宽。三身归净土,八识离因缘。六通随实相,复本却还源。
如是清净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飞燕依旧日夜抄写佛经,但心情已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悲哀沉重。人活一世总要经历磨难波折,尝遍各种命运,永远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乐土里。父亲已逝,纵使她再不愿,也只能向庞三小姐这个身份正式告别。无路可退,只能向前。停下笔,她突然很想念那个从不露面却一直在默默照顾她的人,推开窗户,飞燕明亮的双眸瞬间染上厚重的雾气。
目光所及处,是端坐在池塘矮几边上失神地望着她的人,那是她思念了整整三年的人。过去这些日子,她沉浸在悲伤里,不曾关心过与她同处一屋檐下的公孙策日子是怎么过的。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他每日都是这样,在案几摆上棋盘与茶盏,看着她映照在窗棂纸上的身影自弈,一坐便是一日。
朝那个因为被抓包而尴尬别开眼的少年郎招招手,飞燕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三年不见,不知公孙先生的棋艺可有长进?”
“庞小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春日正好,二人对弈,恰似当年江南好时节。公孙策一如往昔,输她半目。
晚上沾着醋嚼饺子的飞燕连连哀叹,庐州才子也不过如是,依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饺子皮薄馅大,飞燕接连咽下好几个,忍不住问道:“这段时日的吃食,都是你做的吗?”
公孙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出事实:“是楚楚做的,每日她都会送来饭食,我只是负责给你端来而已。”
“唉,公孙策啊公孙策,你说说你,在窗外偷窥就算了,还要棋艺不精,而且连饭都不会做。”
“喂,庞飞燕,谁偷窥了?我是在赏荷!”
“哦?荷花长我窗户上?”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她不再紧锁心门沉默不言,有了和他斗嘴的心思。但公孙策一直都知道飞燕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再难过也能强撑着笑脸,他不愿去细想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掩饰,只要她愿意敞开门让他进来,他便不会再踏出去。
夜风徐来,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公孙策起身将窗关上,低头便看到桌上摊满她誉写的心经。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他从来不知飞燕的字写得这么娟秀工整,墨香混着她的体香窜入鼻间,无端让他生出许多怜惜与依恋来。
直至半夜,他仍磨蹭在她的房内不肯离去。连哄带骗终于将人送到床上,公孙策长吁一口气。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烛光深处,他抱紧怀里温软的人儿,轻柔地说道。
那些心经里藏满了飞燕的心事,他都懂。轻轻替她拭去梦中滑落的泪,公孙策再一次唱起了《虞美人》。
飞燕,我在。
景祐二年,山月不眠,阅尽天涯。
春风生百药,几处术苗香。立春将至,公孙策关了医馆,带着飞燕离开江南,踏名山游大川采药而去。
这一年,飞燕收了人生的第一个弟子。奈何这名弟子天分实在不高,许多药理都是一知半解,她只能辛苦一点多费心思为他授课,生怕他砸了自己神医的招牌。这弟子虽笨,但胜在勤奋好学,她每每给他讲解不同草药的药性时,他都一脸认真盯着她提笔记下她说的要点,让她这第一次当师傅的人,生了些满足感。只是这弟子过于不耻下问了,同一个问题总要反复问上好几次,闹得她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入夜微凉,烛火摇晃,飞燕有些难以集中精力。她那蠢笨又好学的弟子又端来一堆草药,追问个没完没了。
许是她实在是过于仁慈又心软,他竟大胆地将她这师傅抱坐在腿上,左手环住她的腰身,右手随意拾起桌上一株草药,下巴贴在她的颈窝处懒懒发问:“这是芣苢?”
飞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紧靠自己的脸,抓起桌上一杆茎枝,“那是荆芥!荆芥!这才是芣苢!它们长相差这么多,你都能弄错?”
公孙策一脸无辜,无视她手里的草药,紧盯着她娇俏的侧脸,“你还没讲解到它们的药性,我记混也是很正常的。”
“喂,公孙策,看芣苢,不是看我!”飞燕被他盯得脸有些发热,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