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庞太师罪行昭告天下,飞燕香消玉殒的消息也传至江南。公孙策疯魔般冲出医馆朝京城方向奔去,还没跑出几步就血气攻心晕倒在大街上。被扛回来后,一直高烧昏迷,包拯楚楚展昭轮番守着他不敢离开半步。
直到他呢喃着飞燕醒来,神志依然不甚清明。这三年来,他做过很多梦,无论好的坏的,都真实无比,每每醒来他经常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他以为,这次也是梦。摸了摸床边的小光头,气若游丝:“展昭,你怎么在这里?”
“公孙大哥,你总算醒了,你快把我们吓死了。”展昭激动不已,哽咽着唤来在门外煎药的包拯与楚楚。
见包拯双眼红肿,楚楚脸上满是泪痕,公孙策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梦。霎时泪如雨下,身体急剧地颤抖,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展昭背过身狠狠砸墙,楚楚终于绷不住嚎啕痛哭,在包拯怀里一遍遍唤着飞燕的名字。公孙策勉力起身,刚下榻便跪倒在地上,屋内乱作一团。
翌日清晨,他们入京送飞燕最后一程,公孙策色若死灰抱着一个盒子走在最后。还未踏出医馆,便有人叩响大门。
消瘦许多的飞燕一身素衣站在门外,曾经圆嘟嘟的粉嫩小脸惨白如纸。三年了,他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姑娘。手中的盒子掉落,散了一地竹叶,失而复得,不再是一场虚梦。被他搂入怀里的人儿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刚抬手想抚摸那张思念了三年的脸,便晕了过去。
待飞燕转醒,天已黑透。公孙策端着药推门进去,见她抱膝缩在床头,怔怔出神。等他走近唤了一声飞燕,她才迷茫地抬眸看向来人,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急急放下药碗,跪坐在床沿朝她张开双臂,“飞燕,过来。”
飞燕泪眼朦胧,在她与过往彻底剥离的此刻,他对她敞开了怀抱。他的声音温柔而真实,她的耳边终于不再只有簌簌风声,她的世界终于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带着悲痛与慌乱投入公孙策怀里,飞燕缩成小小一团窝在他怀中,身体冷得像冰一般,他却如火炉一样滚烫,她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是她最后的一点温暖。
公孙策拥着怀里仍旧在颤抖的人儿,温热的手在她背上不断摩挲,“飞燕,我在,我在。”他爱怜地低头吻她的发顶,她仰头看他,他又轻轻地吻上她冰冷的额头,用自己温热的脸去贴她满是泪水的脸庞。在生死面前,安慰的言语苍白无力,他能做的仅仅是抱紧她。
飞燕哭到累极沉沉睡去,梦中依然喊着爹爹。公孙策心如刀绞,她心底的恐惧与悲痛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缓和,但他会一直陪着她,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飞燕迷迷糊糊醒来时仍是双眼通红,但心绪已经平静许多。她从他怀里轻轻支起身体,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看眼前胡子拉碴憔悴不已的公孙策,俯身轻轻吻上他的鼻梁。他缓缓睁眼,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公孙策。”她再一次支起身子,伸手眷恋地摸上他的脸,“我才知道,爹爹最后和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
“他说,飞燕,莫回头。”
来江南这一路畅通无阻,她满心欢喜,以为是老天的眷顾,如今才明白是父亲为自己铺好了最后的路。踏入江南地界,她从那一纸黄榜上看到噩耗,策马回奔,没日没夜跑了一天,直到再也无力握住缰绳才停了下来。倚在树下喘气大哭之时,她突然明了父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与寇家议下婚期后,她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中。在她日夜昏睡的日子里,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她曾经心寒父亲为了拆散她与公孙策,不惜将她嫁给她不爱的人,她逃不出去只能变着法子自残想求来父亲的成全。离府那夜,她也以为父亲只是一时心软才放她离开。一路跑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父亲又把她抓回去成亲。直到看到那张黄榜,她才明白过来,这桩她不愿接受的婚姻是父亲在救她的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她明白得太迟了。
庞太师一向老谋深算让人摸不着半点心思,在最后的时刻,为女儿铺了两条路。他希望她听话嫁入寇家,享一生荣华富贵。可若她不愿,他也会替她扫清障碍,送她到她想去的地方。只是,他再也无法亲手送女儿出嫁了。儿子囚禁大牢,大女儿幽闭深宫,二女儿自刎公堂,小女儿是他最后的牵挂,这是他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了。
京城,是再也回不去了。庞飞燕已经死了,死在婚宴前夕,死在一场大火里。那一夜,她只顾着快点奔赴江南,父亲与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只是敷衍应了一声就急急上马,她甚至都没有认真看他一眼。内疚与悲痛排山倒海袭来,压得飞燕喘不过气。那个宠她爱她的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
飞燕,莫回头。
景祐一年,照影惊鸿,离人隔岸。
飞燕不再以泪洗面,却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日日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