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由被告答辩。
“被告,原告起诉状听清了吗?”随着女法官威严的声音,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射向被告。印薇薇看到,母亲仍然昂首挺胸地坐在被告席上,她一直静静地听着,一动也不动,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也可能她什么都没有在听,因为她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情绪也仿佛被冻住了。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嘴也被冻住了,法官不耐烦了,大声说“原告”,“到”母亲机械地回答,“起诉状听清了吗?”“听了”,母亲还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回答了法官。
印薇薇注意到母亲既没有说没听清,也没有说听清了,而是取而代之的一句“听了”,母亲仅仅是在陈述事实。
印薇薇知道母亲只能这般回答。母亲已经被对方律师突然抛出的起诉状震晕了,因为起诉状里的那些语言“其母姬兰明知印强强已经大量饮酒,还对印强强酒后驾车的行为毫不制止,”这句话分明就是说母亲才是造成事故的那个罪人,她才是真正的肇事者。
母亲呆了,或者说被冰住了。
起诉状开庭前已经按照程序送达被告,可是作为被告的母亲,根本没有看,印薇薇清楚地记得,拿到起诉状时,母亲手一抬,就把这张纸顺势塞入包内,塞得无声无息,就像塞一张充斥着小广告的可有可无的报纸一般,她根本没有多看一眼。可就是这份起诉状,经由贾律师的神嘴,今天就威力大增,变成了一个魔法大冰块,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母亲,她被砸晕了,懵了,冻住了,她要怎么回答呢?说她才是造成事故的那个罪人吗?
“听了”对于被告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旁听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原告席的贾律师和原告李翠花也开始低头私语。
声音开始像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肃静、肃静”
女主审法官不满地看着旁边的一个男法官,男法官心领神会的大声喊起来。
法庭的潮水被男法官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压了下来,法庭逐渐安静下来,女法官抓紧时机,喊到“下面由被告进行答辩。”她的嗓音显然比开庭时提高了几个分贝。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被告身上。
印薇薇看到母亲还在回味着起诉状的语言。母亲现在就仿佛是一个大庭广众下被当场捉来表演的小动物,尽管她面无表情,却丝毫掩饰不了她内心的不安。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女法官,一句话也没有说。“被告,答辩,就说你对原告起诉状的意见。”女法官的嗓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母亲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女法官不耐烦起来,“被告,你对原告的诉讼请求有意见吗?”“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女法官已经把答辩意见替被告简化成了两个字“同意”,再不然三个字“不同意”,她肯定想,这你该会回答了吧。
女法官的眼神像晚上烧烤小贩的大号射灯一样射向母亲,射灯发出白色的光芒,亮晃晃的,时刻闪着几个字“快说!要不射死你。”
可事与愿违的是,被告姬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到了,她开始变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没有让印强强喝酒,谁——看到我让他喝酒了,车也不是我——开的”,断断续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法官粗暴地打断了,她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原告,问你答辩意见,不是叫你进行法庭辩论,懂吗”印薇薇明显感觉到女法官有点发火了,似乎对母亲这个不听招呼自顾自的老太婆非常反感,“你就直接说,你对原告的诉讼请求第一,第二,第三这些诉讼请求同意吗?”
“我完全不同意,对她的第一不同意,第二不同意,第三不同意!”“通通不同意!”母亲的声音终于不受控制地从胸腔中喷射出来,就像突然在她面前放置了一个扩音器,声音经由扩音器传出,在这个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每个人耳边都回荡着嗡嗡声。母亲说完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把她心中的一股黑色晦气完全吐出来了一般。她终于理顺气了,舒畅了。
“你凭什么不同意”原告李翠花突然吼了起来,这一吼,完全出乎了主审女法官的意料。她生气地看着原告“原告,让你说话了吗?”“这里是法庭,不是你家,知道吗”李翠花的气势被压了下来,被告姬兰又挺直了身子。
法官开始核实案情,女法官望向原告,“原告,死者路薇薇是什么时候和死者印强强结婚的?”原告李翠花刚才被女法官一震,不说话了,贾律师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准备,他低下头小声地问着李翠花,突然又看到女法官直射他的眼神,只能抬起头支支吾吾地说“好几年了。”旁听席上又开始骚动起来。
“原告,死者路薇薇当天知道印强强饮酒了吗?”“不知道”李翠花毫不犹豫地说,贾律师又加了一句“应该不知道”。
女法官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旁边的两个男法官也在不停地记录着,头都没有抬。
女法官把头转向了被告席,“被告,印强强出事的那天回家了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