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的手掌,待收回神,却害怕地接连后退了几步。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诡谲骇异。
“血……是血!侄儿……二伯并非有意……”
“二伯怕血?你可知怎样的血最是骇人?”
易观澜的目光轻淡,似是在看他,又似透过他望向悠渺之处,“那玉娥儿死时,血花成雾,迸溅得足有三丈高,将明月楼的牌匾都染红了一半。区区我这点血,又有何可畏?”
易巍犹如堕入深渊孽海,惊慌万状,骨缝里都沁出丝丝寒气。
易观澜虽然在冲他笑,可红的刺眼的血,却源源不断的,自她嘴边流下,蜿蜒行于颈间。就好像一条极尽美艳的红绫蛇,正在贪婪地绞杀她的性命。
他自是知道自家侄儿有迎风呕血之症,却不知发作起来,竟是如此的骇人。
血汩汩而流,染红了玉潔的面,也染透了素洁的衣。
一个人,流这样多的血,居然还能活于世。老天到底是在垂怜他,还是在惩罚他?
易巍实在受不住惊吓,带着仍在叫骂的易岳慌不择路逃了。
边以袖捂口,惊叫连连:“疯子!癫子!这逆竖,怕是也染了疯疾!”
易观澜只随意抬手,掖了掖残破的嘴角。再垂眸,便见红梅星点,怒放于袖。
疼吗?
一点也不。
怪物。
“阿兄!”
朦胧间,好似有人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哭声是那样大,直振得她耳膜打鼓。
易止怜的手因惊骇而微微颤抖,她虽知阿兄素有痼疾,可却从未亲眼目睹他发病。如今见了,方知“呕血三升”,竟非虚言。
她哆嗦着寻出手帕,想要去擦他下颌的血痕,临到触及时却顿住了——
她甚至不敢去触碰阿兄的身体。
因为阿兄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就像一只折断了颈的羽鹤,啾啾哀鸣,生机微薄,已然是濒死之相。
易观澜饮痛中望见她中途停顿的手,心下了然。
毕竟人皆向往蓬勃朝气,煦暖融融。没有谁会愿意触碰一个血浊不堪、死灰槁木之人,因为那样距离死亡,实在太近。
易观澜微微侧身,避开了她洁白的手。
“不碍事,血污难除,离远些,不要弄脏了你。”
易止怜涨红了脸,磕绊道:“阿兄,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你会怕也是情理之中。”
易观澜的神色,随着被抹除的血迹一道归于平静,“毕竟连我见了自己这半人半鬼的模样,也会心生惧怯。”
她侧眸看了眼一旁的桌案,上头搁着个模样甚不起眼,像是被束之高阁许久的破敝布囊,忽然问:“东西可曾收拾好?”
易止怜咬唇轻点了点头,“我来便是想告诉阿兄,我的包袱已收拾妥当了。谁知道方才在园外等待时,就听见四叔在胡骂;待走到门前,又听见二伯在打骂阿兄……难怪阿兄不让我见他们,这嫡亲的叔伯,竟还不如外头的浑人!”
“他们若良心尚存,早会在易家倾覆当日施援了。延捱至今才来,不过是想谋取你我这承继的唯一家业。‘俯观俗事人,势利惟是谋‘,世人多逐利,纵是血亲也无用。”
易观澜虽脸上犹带红痕,神色却不见怨憎,只余漠然,“既已收拾好,那就现在出门,带上王氏送来的家奴,随我一道去趟王家。”
易止怜连忙哀声阻拦:“阿兄!不能去!你方呕了这样多的血!”
又抽噎道,“那浑人居然下手如此重,打得阿兄的脸这般红肿,又如何出得了门?还是让我快去寻些药膏来帮你敷了止痛。”
易观澜只说“无碍”,又道:“天色不早了,我去王家是有一桩紧要的事,不可因这点小伤耽搁。你且替我寻个鸡子来,途中拿着滚面,应当很快便可褪红。”
易止怜只得应了,忽而讷讷说:“阿兄当真要我同去吗?可我的身份怕是不妥……”
易观澜奇怪瞥她一眼,“有何不妥?”
她愈发羞耻,声音低得近不可闻,“我……我的生母微贱……”
人活于世,可以更改许多东西,但出身与家世,却是再改易无法的。因为生她的母亲是卑贱的酒姬,在这贵贱分明、隔如天堑的时世,就如同耻辱的烙印一般深深焊进她的血肉里。
易观澜闻言嗤笑,那张因失血而过于苍白的容颜,陡然鲜活了几分。
“怕人耻笑?你易止怜是易崇的骄女,易家的九娘,你大兄我尚且活着,尚有余力支撑门楣。你倒束手束脚,畏缩了起来,难道日后也打算杜门谢客,再不同人往来吗?”
说罢,转身拿起那久置多时的陈旧布包,头也不回地提步跨过门槛。
待易观澜行于芳园中,忽然风盈满袖,满堂花醉,酽白娇红。偶见春枝有缠金杏花谢,因不胜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