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子爵欣然同意,仆人们便往客厅搬了一张小桌子,又找来一副扑克牌,顺便送来一堆码子——他们当然不赌钱,但有筹码更方便计算输赢。
在场的男士有莱特子爵,雷蒙德,里德和艾伦,正好可以凑一桌桥牌,四人围坐在圆桌边上,分好筹码洗过牌,牌战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打牌需要思考,除了里德,其他人说话的频率便没有刚才那样密集。小亚历山大似乎显得有些无聊,东张西望起来,但一听见窗外稍大的雷雨声,便又受惊般窝回到母亲的身旁。莱特夫人想了想说:“不如你去弹弹琴吧,给几位客人们助助兴。”
这个建议很不错,毕竟钢琴声多少还可以掩盖掉外头的风雨声。
亚历山大探着脑袋瞧了一眼客厅角落的钢琴,又眨着大眼睛望向雪伦,撒娇道:“那我要莎莎和我一起弹。”
雪伦笑着答应了,牵着亚历山大的手走到钢琴旁。鉴于小亚历山大只有六岁,钢琴水平十分有限,两人便挑了首短小的童谣,小打小闹似的来了段四手联弹。莱特夫人很欣慰,看见儿子愿意在琴键上挥舞他肉乎乎的小手,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也只有里德的态度最恣意,他右手夹着一支雪茄,只间或吸上一两口,似乎更多是用来摆派头。看牌出牌也不影响他发表评论:“很棒,艺术家们,像是一场雷雨夜里的儿童音乐会。”
他在骂我。雪伦对他成见颇深,觉得他每一句话都不怀好意。
但亚历山大受到夸奖后,显然来了兴致,拉着雪伦的衣袖请求再和他弹几首。于是他们又弹了《春天》和《致爱丽丝》,亚历山大甚至挑战了一下他总是弹不好的《风笛舞曲》,虽然弹错了几个音节,但他完整地弹完了!莱特夫人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给他鼓掌。
在弹完这首之后,亚历山大的精力终于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子爵夫人便吩咐女仆带他去卧室就寝。
与此同时,拍桌那里也正结束了一轮厮杀。艾伦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丢,两袖清风似的甩了甩手说:“亚历山大去睡了,要不我们也结束了吧?正好我的筹码都输光了。”
让我们把目光移向牌桌,艾伦面前显然已经空空如也,莱特子爵的筹码也快要见底,斯特兰德先生稍好一些,大概还剩下一半。输掉的码字无疑都归给了里德,整整叠了五柱的筹码几乎把他半边的胳膊都挡住了。
子爵大人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挂钟建议道:“现在才十点半,远不算太晚,我想我们大可以打到十二点。”
里德则直接把自己的筹码拨了三柱到艾伦面前,冲她挑了挑眉:“别客气,你可以用我的钱,咱们之间不用算那么清楚。”
艾伦不便拂了他和子爵的面子,便接过筹码继续浑水摸鱼——她根本没想过会赢,天知道里德有一个对数字怎样敏锐的脑子,算牌算得奇准无比。他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本事,她早在伊顿公学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小孩子退场了,雪伦便坐在钢琴边随意弹奏。她先是弹着《第三组曲》,到第二段的时候,就着悠扬舒缓的音乐,又拐去了另一首描绘故乡夜晚的曲子上。她完全是兴之所至,中间也许还掺杂了一小段即兴旋律,最后又弹回《第三组曲》直到结束。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斯特兰德大概刚出完了牌,正处在可以分神的间隙。他望着雪伦所在的方向,神态柔和地夸赞道:“格林小姐,您弹得真好。”
可没等到雪伦说话,里德就紧赶着来拆台了。他略显夸张地“哦”了一声,别有深意地看向对面:“斯特兰德先生,您不是在说奉承话吧?恕我冒昧,我的音乐水准差强人意,也听得出这是段东拼西凑的即兴练习。”
雷蒙德对上他的视线,没来由读出一种挑衅的意味,似乎在说:你真的听懂了吗?还是说你喜欢她呢?
可他的笑里又透着一股揶揄,好像雪伦不值得别人的称赞喜爱,又或者他是针对自己的,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刚从军队回来的野蛮人不懂欣赏音乐。但不论是哪一种,他承认他都有些被激怒了。
雷蒙德直直地迎上对面而来的视线,抿直了唇道:“我当然能够听懂,道森先生。我家中的女性长辈都醉心艺术,甚至我的祖母对多家美术馆和演奏厅都有着长期资助的关系,我不敢说自己的音乐造诣多么高深,但我也不是个全然不懂的——”
里德眼里的玩味越来越浓,简直是不加掩饰,这让雷蒙德适时地住口了。
他何必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么多?这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做派。放在平时,他对于别人的评判可以说是毫不计较,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
雷蒙德后知后觉似的往钢琴那边望了一眼,也许是因为当着自己很有好感的淑女的面,他实在不想被认为是个不通风月的野蛮人,所以才辩解得那么......急迫。那么,她会吗?
雪伦没有辜负他的期许,甚至她和他是一条心的。她明显提高了的声音传过来:“道森先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