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狐狸被大汉追着,一面狂奔,一面时不时回头窥探一眼,这黑炭似的大汉摆出一副夸父逐日的姿态,跑了三里路还穷追不舍,脸上甚至带着笑容,直令苏奈浑身汗毛竖起:天也,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直跑到那荒无人烟的野地里,苏奈刹住脚,化为人身。大汉便也停下来,慢慢地靠近她。
黑犬一路追着苏奈,原也不想做什么,只是因为终于嗅到自己熟悉的气味而过于兴奋,想和她亲近玩耍。
等他呼哧带喘地走近了,苏奈眼冒绿光,骤然跳起来,一巴掌便将他拍翻在地,又骑在他身上,扯住他的头发骂道:“在屋里没动手,是怕吵破了小桃,你以为老娘真的怕你?奴家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这般阴魂不散!”
这一巴掌蓄足力气,苏奈还刺出了指甲,大汉扭过头时,脸上便添了三道惨不忍睹的血印。他双目圆睁,半是不解、半是狂怒地瞪她,通身肌肉顿时紧绷得像石头一样,无奈被她扯住头发,没能挣开。
“你到底是谁啊?”苏奈狐疑地问着,一手拨开他身上漆黑的毛背心,趴下试探地嗅了嗅。
大汉猛然龇出了白牙,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身子一翻,猛地将苏奈扑倒。
苏奈原本想着,此人虽然长得黑了一点,但这么高大,阳气应该很充足。若此人的心是香的,她打他一顿出了气,再凑合着将他采补了,也不算浪费。
结果,他身上不仅有一股她最讨厌的狗味,还总喜欢压着人。她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苏奈伸出利爪,在他背上一阵狠抓,黑犬疼得吸气,一骨碌翻身把背藏在下面,又叫苏奈占了上风。它张大口,去咬那只白生生的胳膊,却发现自己没了利齿。都怪那个人给它变成这幅样子,爪子分得这样开,指甲也没了,使不上力气!
黑犬时而张口,时而手指痉挛,满脸凶恶,却半点没讨到好处,反倒被苏奈挠了个皮肉开花。
“你还敢压奴家,看你还压不压!”两人躺在地上,如扭股糖似的缠打在一起,苏奈还不解恨,艰难地挪动身子,凑到他颈边,张开嘴,在大汉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大汉愕然仰起头,半晌没能发出声音,嗓子眼里发出了一阵悠长而震撼的嚎叫:“嗷呜——”
画面之外,祁之褚本在闭目养神当,被这声音猛然惊醒,指尖射出一线金光,追踪黑犬的行迹。
他不可思议地捏紧蒲扇,看到这样的场景:黝黑大汉躺在荒地里,被碧绿的藤蔓捆成一只巨大的绿茧。一旁的小妇人拍拍手,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水,朝绿茧啐了一口,“原来奴家这藤蔓还挺有用的嘛,哼,还收拾不了一个你?”
她机警地看看四周,没人再追上来,便又化作红狐,溜回宅子去。
等她走了,祁之褚立刻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去找吴抿香吗?你招那狐狸干什么?不是,你都找到了狐狸,她难道不曾和那吴抿香在一起?”
绿茧立刻扭动起来,内里呜呜叫唤,好像有千言万语想分辨。
祁之褚长叹一声,拿手一点,藤蔓轰然炸开。
大汉坐起身,用力甩掉头上的草叶,双目瞪圆,朝着天空汪汪吠叫了好半天,怒骂于他。
祁之褚听了半天,不禁捂住额头。
神尊啊神尊,你从哪里弄来的魂魄做影,却没留一句话,可将人害惨喽!
“也罢,你现在起身,我给你指条明路,速速回那宅院,还来得及亡羊补牢。”
天空中掠过第二只金乌,祁之褚显出肃然正色,一抬手,一道金线直直注入幕中,那大汉的脑门,“我将神力借你一缕,令你暂通人言。接下来,你且听我吩咐。”
*
烛影摇晃,帐中,吴抿香擦拭着眼泪。
无论杨昭如何安慰她,都无法缓解她的不安与恐惧:“先是小红失踪,后是香蕊中邪,再是我们的衣柜中藏着陌生人,若说没有什么厄运缠着我们,妾身都不相信。”
“这宅院恐怕是住不得了,相公,我的嫁妆应该还够租下一间小院一年,我们明日就搬走可好?”
杨昭想到苏奈,不免忧虑。苏姊姊固然神通广大,可不知道脱身了没有。若再搬走,该如何同她联络呢。
他的犹豫被吴抿香觉察,她问:“相公,你确切没有瞒我什么吗?”
杨昭微微一怔。
她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小声道,“你也不要嫌我烦。妾身半生凄苦,这几日忽然过得这样幸福,只恐是一场梦。现在若是不搬走,我怕后面受伤害的会是你我。”
杨昭立即抓起她的手,写道:“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他跳下床,开始收拾搬家的东西,吴抿香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略微踏实了一些。
杨昭问吴抿香,那套秋衣做好了没有,等她拿出绣了一半的秋衣,他便一把拿过去,强行往身上套,惹得小香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