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可是胡诌。内宫岂由外男随意来去呢。”
于是刑曹引来一位妇人。原来是庄嬷嬷。她是公主的乳母。除去我,乌泱泱一窝人,她只认得郭池。
她立刻开口:“郭将军很好。公主生病配药,他总愿意帮忙。公主要吃乳酪,晚上闹腾好几次。他都亲自开宫门等着。”
刑曹又问,那夜元小姐探访公主,后来提食盒出宫,是否刚好遇到郭将军。
庄嬷嬷点头:是的,元小姐跟随王妃回府换衣裳,郭将军一路上很关心。
我原来跪着候审,这会儿猛地站起来。于是爷爷招手,因为不需要我再说话了。
郭池站到我原来跪的地方。
这次郑未蔷眯起眼睛:“郭督领,你觉察到内宫新生一个孩子?”
郭池没有回答。时间停滞片刻。我满心疑惑。
而郑伯伯的瞳孔突然变大:“那么,孩子是你从王府带走的?”
男人却摇头。他说:“无诏,臣不敢出入王府。”
冯坚冷笑:“如今郭将军可以任意出入禁宫,更别提一座王府。其他人,没胆子也没机会。”
还记得那天,你可是带领大队人马,将平康王府翻个底朝天。在座的许多人看见了。
郭池辩解,那天搜王府,有前桥阁的盖印公文,不算逾矩。
“那是我头一次进入王府,”他望着我,“元小姐带路,她可以作证。”
没错,他根本不熟悉王府地形,他在假石林里绕错路了。他是第一次去,这也是我的感觉。
平康大妃不这么想,愠怒说:“肯定是你。那天晚上,肯定是你劫走孩子。谁有那么好的功夫?奇踪罕迹,都是南岭人的把戏。”
“哼!”郭池也发怒,“南岭人不会作弄一个孩子。”
刑曹的主事人审视他的愤怒,似乎不信他。为什么孩子会漂在南湖上?不是郭督领,难道孩子自己飞过去?
我紧张万分,渐渐明白此次堂审的目的。
冯坚说:“京都怨声载道,因为南山寺给封住两个月,谁也不能上。除了郭卿,和南宫家那位娘娘。”
郭池不傻,很快明白他意有所指,怒目圆睁,骂道:“放屁。你们想栽赃嫁祸。我从未碰过那个孩子。南宫姑娘更不知情。”
我扯一扯爷爷的衣袖。他们大张旗鼓,不是可怜枉死的孩子,而是罗织一张网,铲除敌人。
木轮咯吱作响,闹得我心烦意乱。平康王转动他的轮椅,他的声音疏远又清晰:“南山围护严密,忽然有死婴漂于湖上。孩子又是铁麒麟的血脉。这件事,羽林卫要好好解释。”
是的,最终是要郭将军,好好解释。
冯坚接道:“若是不能解释,只好先撤去郭池督领之职,下狱待审。等陛下回京,再深究处罚。”
“哎呦…”金腰带的小个子男人叫起来:“任免武职,是中殿直接下诏。前桥阁管得太多。冯兄弟可要三思。”
木轮子又咯吱作响,有人轻轻笑起来。爷爷看着他。我明白,那位眉眼阴霾的王爷,正在主导这一切。
王爷蹲守在远处。真奇怪,明明生在富贵乡的人,却执意进入角斗场。
爷爷急促咳嗽起来。府中突然涌入十来个持刀武人,他们身穿羽林卫的官服,肩头的羽毛是浅棕色。领头的人并未靠近郭池,反而对平康王细细汇报。
我很害怕,紧紧挨着爷爷。
平康王一把抓过金士荣,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轮椅悄然伫立于中心。金士荣被推到地上,两只爪子摊开,王爷的木轮椅撵上去。他痛得嗷嗷叫,胡子一抽一抽的,大呼王爷脚下留情。
冯坚已说到结案陈词:“郭池,你明知内宫有人产子,却知情不报,这是第一层罪;后来皇子失踪,你身负嫌疑,以致沉尸南湖,既是嫌犯又涉失职。数罪叠加,先囚禁于大狱,待详审后再量刑。”
无人说话。平康王在一片沉默的身影中找出大都府尹。
“郑大人一向就事论事,秉公无私。刚才铺设的证词,还有本王的怀疑,是否合理?”
刑曹来人,欲将郭池的盔甲剥了,郭池想反抗,镇国公府的随侍都拔出了刀。羽林卫更不满意,虽不敢亮兵器,却堵住南北两个出口。
郭池大吼一声,让众人冷静。爷爷刚朝前一步,有人用长刀当空一划,阵阵寒意。他拄着拐杖,他很老了。不知他要怎样,我害怕极了。他却开始哀声涟涟,突然朝远方下跪,也不管身后如何剑拔弩张,又跪又磕头,说他对不起祖宗。
他大声高喊对不住祖宗对不住天地,整个场面古怪又诡谲。
只有平康王没看他,慢慢说:“这些羽林卫自愿跟随我。先主死了,他的孩子也无辜死去。如今本王提审涉案人,只是要个说法。”
郑未蔷立刻低头:“王爷所思合情合理。本官会将郭池扣押,细细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