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位居京都永乐坊,虽比不上崇化坊、太平坊等靠近皇城的坊市,但也算是中上地带。
江夫人眼见要到宵禁时分,江萱还未到江宅,忙打发家仆出门打探是否因什么事耽搁了。
未及家仆出门,看门的婆子便得了消息递进里屋,江夫人这才安心敛容坐下。
未几,江萱施施然朝屋内走来。春日尚寒,江萱肩上且搭着件绀青底鹤纹披袄,浅碧色裙底随行步微微翻动,颇有有弱柳扶风之态。
待江萱走近了,江夫人方能细细端详她的脸:江萱肌肤虽白皙,但不同于其他姑娘的白里透红,而更似月光轻透清冷之感;蛾眉细弯,眉头似将所有心绪困住,愁绪难解;
杏眼清亮如水,可惜眸中疏离感更甚,似乎难以接近;唇瓣未涂脂粉显得粉嫩,唇畔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其中淡漠之感将人推得更远。
“给母亲请安。女儿来迟了,请母亲勿怪。”江萱走到江夫人面前,叩首三拜道。
江夫人扶起江萱又双手牵她坐下,柔声道:“既是一家人,怎么会怪你呢?”
言罢,江夫人目光仍落在江萱脸上,恍若在寻找些什么,两行清泪自眼眸流下犹自未觉。
江萱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飘忽到周围人以乞帮助。江夫人身侧一梳妇人头的蓝衫女子察觉异状,走上来笑言:“母亲许久不见妹妹了,如今母女相见,可不得好好看看吗!”
“是呀,母亲日日惦念着妹妹,现下可算是见着了。”另一侧,只见一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身着石榴裙亦扶腰走了上来,俏皮地说道,“如今妹妹来了,怕是以后母亲就不疼嫂嫂和我了!”
“两个贫嘴的!”江夫人从腰间扯了帕子抹去眼泪,方把所有情绪隐了下去才浅笑道,“当着你们妹妹的面也敢这样笑话我,仔细我罚你们!”
见江夫人情绪渐收,那身怀六甲的妇人亦做掩口惊吓状,但眼中丝毫不惧反透出一点狡黠,拉住江夫人的袖子撒娇不止:“母亲,我知道错了!”
蓝衫妇人见她故作撒娇亦低头轻笑,只是不比怀孕妇人活泼,言行之中更多了份稳重大气。
江夫人本就没打算真罚,无奈地任凭那怀孕妇人撒娇撒痴,转头向江萱介绍起这二位妇人的身份来历。
原来那蓝衫妇人正是江夫人长子江桐之妇,出自河东裴氏。裴氏家风持重,此朝曾出三位宰府、八位尚书,各地方太守护军出自裴氏不下十人。
只是自先帝末年,裴家因悼太子之事渐出朝堂,不复恩宠。
今上更加倚重母家李氏及扶植寒门学子,裴氏于朝堂更加式微,正四品以上任官不过四五人。
江萱遂起身朝裴氏躬身行礼,裴氏微笑颔首回礼。
大周世家间相互联姻乃是寻常事,何况裴氏亦以是“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文坛典范,与庐州江氏并称“南江北裴”。如今的侍中也正是裴氏的父亲。是以,江夫人聘裴氏女为长媳情有可原。
江夫人观二人见礼完毕,又介绍起那怀孕活泼妇人。
这妇人乃江夫人次子江楠之妻,二人成婚不过两年,如今正怀孕六个月。
颍川陈氏追随太祖皇帝征战各处,曾封许国公,先帝时期不慎卷入悼太子之案而被夺爵,至先帝晚年才封许国公长子为舞阳侯且只是个虚爵。
今上登基后重用母族,恰舞阳侯长子娶李氏女为妻,遂命舞阳侯为十六卫上将军,统管京城内外宫禁宿卫。
陈氏为先许国公次子之女,算是与舞阳侯沾亲带故,不过他这一方与舞阳侯关系平平,因此不被陛下重用,其父如今不过是安南都护府副都护。
陈氏自幼在安南长大,因此不同于裴氏端庄持重,她更加跳脱活泼些。
江萱亦朝陈氏躬身行礼,而陈氏待回礼后忙不迭上前拉住江萱的手道:“妹妹刚来京城,想是对京城风物尚不熟悉。等哪日有空,我带妹妹好好逛逛!”
言罢,陈氏回首期待地看向江夫人。
“你呀,天天想着出去,好像这府里亏待你似的!”江夫人对儿媳素来宽和,架不住陈氏是个爱热闹的。听闻陈氏这般说,江夫人轻点陈氏的脑袋笑道。
陈氏揉揉额头,傻呵呵地乐着。
裴氏心细,瞅见江萱脸色不好,想着这样说话时间也久了便柔声建议道:“母亲,我瞧着妹妹舟车劳顿也累了,不若早些用膳吧。”
江夫人点头以示同意,并牵住江萱的手往□□去,又令身边的婆子去唤老爷及两个儿子用饭。那婆子却低眉顺眼地说道,老爷尚在见客,吩咐了叫夫人,两位少夫人和三姑娘先用膳。
大周朝虽注重男女之别,但非大宴男女不分席。
江夫人皱眉,今日姑娘刚到,这个做父亲的却不出席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让裴氏去看席面布置得怎样,陈氏大着肚子也没让她跟着,自己挽着江萱朝江沅书房走去。
后宅与江沅书房后堂相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