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油落在炭上,“呲啦”一声,一簇火焰高高燎起,一串并排的五花薄肉边缘被烤得焦黄,微微翻卷起来,一时间,炭烤的焦熏和肉香随着夏日的夜风飘了好几里,在小小的巷子里四下溢散。
空的啤酒瓶和竹签七零八落地垒在桌上和地上,不停传来塑料椅挪动的声音,五六个中年男人围了一桌,个个面色红润,也不知喝了多少。
“来,走一个。”
“不能说走一个,要说整一个。之前有一次跟人家喝酒,说走一个,第二天真他妈的走了一个。”
“诶好好,来整一个。”
随后是玻璃碰杯的声音和互相的叫好声。
“噗——”坐在不远处的安忆年完整地听完这段毫无科学依据的对话后,没忍住笑出声。
“不就是饮酒过量嘛,还避讳。”宋念山嗤笑,“我们科室前两天刚接收了一个,哦,就是因为喝酒引发的恶性心律失常,大半夜的喊我去做急救,折腾了好几小时,患者还没醒,我差点先心梗了。”
宋念山女士大概是个清醒而理智的唯物主义者,对这种用迷信来掩盖自己恶习的行为十分不齿,音量也大得毫不掩饰,仿佛那几个人就是半夜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
“妈你小声点!”安忆年吓了一跳,紧张地朝几人的方向瞄了一眼。
好在那几人正胡天海地神侃,吵吵嚷嚷,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一小桌。
宋念山不以为然:“怕什么。”
安怀海拿着一串烤鱿鱼,面色十分复杂:“先不说这个,宝啊。”
安忆年用嘴撸下一串小肉串,含糊不清道:“怎么?”
安怀海一指头顶呼啦呼啦转即将罢工小电扇,再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醉态百出的酒鬼:“这就是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说的,精心挑选的高端奢华、富丽堂皇、座无虚席的浪漫餐厅?”
安忆年一拍桌子:“怎么了!我承认里面是有一点艺术加工的成分,但你就说是不是座无虚席嘛!”
安怀海无言以对。
安忆年:“而且这种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可以迅速拉近家人的感情啊……妈你说对吧。”
她去寻找宋念山的认同,谁知一转头,就见宋念山女士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父女俩:“……”
这么嘈杂的环境,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是有多累才能睡着得下去。
“爸,你还真别说。”安忆年默默地坐下,又拿起了一串鸡翅,“你们两个跟这里的环境还挺融洽的。”
安怀海下意识地审视起自己和宋念山,一个刚落地不久,舟车劳顿,满身风尘,另一个连轴转地加班,满脸疲惫,三个人蹲在这狭小的小店里,活像一个破产逃债的家庭。
安怀海:“……”
安忆年:“不用叫醒她吗?我妈她都没吃什么。”
安怀海轻轻地帮她把手放到桌上,让她更舒服地枕着胳膊:“让她睡吧,走的时候帮她打包一份炒面回去。”
“好的。”安忆年应了一声,开始剥小龙虾。
“你悠着点吃……哎哟我的宝啊,饿了一个月了吧。”
安忆年神色变得有些无措,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小龙虾:“我不是……因为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吃这些,可能没控制住分寸。”
安怀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女孩神色黯然:“顾容就经常半夜点烧烤到家里和她爸妈一起吃,我一直都很羡慕,今天会定在这里其实也是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对不起。”
安怀海万万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居然会勾出这样的内情,要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钟前抽口无遮拦的自己一巴掌。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找补:“没有没有,怎么说对不起呢,是我们不好,平时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以后如果想吃就尽管点,爸爸妈妈只要有在家就一定会陪你的。”
他拿起一只小龙虾,生疏地剥出虾肉,放到女孩碗里:“难得来一次,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安忆年愣愣地盯着透明塑料碗中那只剥出一半的虾,心里被安怀海有些慌乱的温情戳出一个孔,溢泄出了些许委屈,竟是真的有些说不出话了。
她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嗯”了一声,安静地将那半只虾吃下去了。
安怀海眉头舒展开,虽然还是一脸没有打理胡茬的疲态,却松弛了不少,向后靠在椅背上,点起了一根烟。
火星闪烁了一下,淡淡的烟雾缭绕在指尖,安怀海放松地听女孩说了许多学校的事,准备到来的运动会,十一假期后的月考,班里的同学、老师……都是她的生活。
是高一入学以来的这一个月没处分享的日常。
烟燃到尽头,安怀海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看向已经在擦嘴的安忆年:“不吃了?”
安忆年点了点头,有些意犹未尽:“虽然很不甘心,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