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微云气喘吁吁赶去前院的时候,刺史大人已经来府了。
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挺着富贵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何母肃着张脸与他聊,看见何微云表情才有所缓和。
“微云来了啊。”刺史大人转了转眼珠,慈爱温和道,“几日不见,微云英气不减,不输男儿啊!”
何微云听着他这别扭违心的夸赞不免好笑,低头朝他行了个拱手礼。
何母道:“刺史大人来府中有要事相商,你在一旁听着便好。”
何微云叫过人后,便不再出声,只默默听他们交谈。
与前世一样,孔刺史此行是为了纪州上贡天子的人参而来。
纪州本就是人参主产之乡,不过朝野纷争,连年上贡,纪州的野生人参早被霍霍完了,如今采挖艰难,鲜少发现踪迹。
好在许多药农很早就窥探了商机,引种栽培了最早的养殖人参,何家就是其中之一。
五年以上人参为上品,上贡天子的药品更当是优中选优,百里挑一。
培育优品人参需要大量开垦药田,上好的药农肥料等许多人力物力,何家愿意负担这些,自然是看重其中利润。
只是自从野生人参绝种以来,五年的上贡品都是何家出大头,几乎所有的上乘人参全部被上贡,剩下些品质一般或下等的,根本卖不了好价钱。
孔刺史是个顶精明的人,弯弯肠子心机重,何家拿出药材上贡天子,他不只得了赏赐还赚了前途,却一丁点不情愿何家沾他的光,手指缝里露出来的油水没一滴给何家的。
为天子上贡的名声说出去好听,内里却根本不是一回事。
商人重利,连续几年的赔本买卖,换谁都不乐意当冤大头。
“刺史大人,我们也实在是力不从心。”何母示意孔奉喝茶,笑着推托。
“您是纪州的父母官,咱们常打交道。我们何府的人参能得圣上青睐是天大的荣幸,上辈子求来的福分,若不是眼下的境况,我是打死不舍得把这机会让给旁人的!”
孔奉抖着腮上的肉,讥讽地勾出抹笑。
他能不知道这何夫人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打肿脸充胖子,继续上贡了呗。
若是别的商户还好说,他孔奉动动手指头都能把他们玩死,可这是何家。
何母敢这样同他堂堂刺史叫板,自然是得了还未回府的何家主的授意。
何父敢违逆上贡,盖是因为上头有人。
那何家三房的大姑娘如今可是后宫里独一份的宠爱,皇上心尖尖上的美人,风头正盛。
想当年孔奉是借着皇威,威逼又利诱,才叫何家应了这差事。如今皇恩浩荡,何家跟着扬眉吐气,眼里自然没有他这小小的刺史。
孔奉呼了口气,“圣上往年最是喜爱咱们纪州的贡品,这何夫人是清楚的,惠妃娘娘定然在家书中提起过。”
惠妃娘娘便是何家三房的大姑娘,闺名曾唤何微溪。
“我明白咱们纪州,论人参这一块你们何家是龙头,陛下喜欢。今年贸然换了,若是陛下追究起来,岂不是欺君之罪?”
孔奉状似惊恐,“那可不是你我两家能担得起的啊!”
何母扣住茶杯,冷了脸色。“不瞒大人您说,如今何家的药田里,能拿得出手的成人参已没有了,早已挖的干干净净。要是执意用我们的人参,才真的叫欺君之罪!”
她说的话的确没错。
连年采挖筛选,何家几万亩的人参药田里已经没有成形人参了,往年上贡到京城的贡品,是层层挑选,匠人精心打理清洗,才能敲定最终的一千零九十九颗人参。
而今莫说一千零九十九颗,就是把何家那药田整个翻来回,也找不出其中一半。
奈何孔奉不信这些,他只觉得何母眼里重利,两人三句话不对付,他拍案要何父快快回来与他谈。
何母无奈,只能答应下来,好声好气将刺史大人请出去。
这事棘手得厉害,何母灌了一杯茶解火气,抬头对上了自家女儿的眼睛。
“云儿怎么看?”
何微云正色答:“娘,无论如何人参是不能上贡的!”
何母愣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得对,可眼下孔刺史执意逼迫,我们何家是要去遭难了呀!”
何微云沉吟片刻,“不如换药上贡.”
“换贡品?”何母皱眉,“咱们纪州除了人参,还有什么稀奇品?这不是馊主意吗!”
何微云摇摇头,有自己的盘算。
人参本就非凡品,最少五年以上开挖,以海拔数百米的混交林生长植株最佳。
人们为了银钱,为了立功,漫山遍野找野人参,山田森林被翻腾得不成样子,许多其他的药材都被当成野草扔了,闹得药材市场乌烟瘴气。
可她如今的身份是小小商人之女,阻拦上贡这种忤逆圣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