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宁姝的心也似泡在滚水中熬煮。
宫墙下站了一排黑漆漆的御林军，可谓之森严。
即使宁家获罪，这些御林军也并没有拦着自己。
在去往栖凰殿的路上，天上连月光也瞧不见，偶尔闪下一道雷光，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宁姝心中无比平静，下一场雨也好，宫中死伤无数，地上的血还没擦洗干净，到处可见死尸残骸，落下一场雨也好洗刷了去。
宁姝告诉自己，生逢乱世这些算得了什么，而人为求生，使尽手段也不是耻辱。
到了栖凰殿，门口也守着御林军，她没有让人通传而是高呼：“罪臣之女宁姝有事启禀公主殿下！”
如此高呼三声，殿门打开，平阳甲衣未脱，出门来只见宁姝俯首叩拜，面上带着疑惑：
“好好的下跪做什么？”
不等平阳上前将她扶起，宁姝对着栖凰殿狠狠磕了三个头，力道之大台阶染血。
平阳眉宇间的疑惑加深：“你这是…”
她道：“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禀报，今年三月十八，我因嫉妒长姐伴读身份，前去寺庙求佛，夜里无眠遂出门闲逛，无意于假山后听见有乱臣贼子密谋，密以三日后于宁家画舫夺取平阳公主性命，谋以淮南王招兵买马欲夺大周江山。我心中惶然却知这是我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于是三日后我施计登画舫，潜藏在厢房，在公主无力抵抗时飞身而出救公主一命。”
说到这宁姝停顿，空气中静默无声，她仍低着头，不曾知道平阳的反应，而平阳站在台阶上眉眼愈来愈冷，直至面无血色。
“我不敢求公主施恩以当日救命之情换我宁家安康，遂今日将淮南王密谋造反一事告于殿下，试图功过相抵，以求殿下放过宁家上下。”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一时间瓢泼如柱，宁姝在雨中伏跪，雨水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她这才敢抬起头朝上看去，雨水冲散她的妆容，她拼命眨着眼，只看见几道人影站在廊下。
“是我心思龌龊亏负了公主一腔赤诚，今日宁姝豁出去一切，只求大理寺能网开一面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免除宁家无辜之人牢狱之灾！”
说罢宁姝便要继续磕，一双手穿过雨幕将她扶起，她听见平阳说：“你回去吧，明日宁家便会赦免。”
“至于你我。”“今后不必再见。”
平阳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便进了宫殿。
“谢公主隆恩，愿公主千秋万代，椒花颂声！”
宁姝又跪下去，伏在雨水中高声。
雨水痛击在宁姝身上，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企图看清眼前的路，身上那件华服已经被淋的不成样子。
在殿前驻足片刻她转身离去
而廊下还站着其他人。
“公子，不去看看宁姝小姐吗？”
山水面露不忍。
陆远听却摇头。
她此刻一定不想见任何人。
-
直到上了回程的马车，山水看着陆远听仍然纠结万分。
终于在他第三次看过来时，陆远听出声：“有事便说。”
山水哽住，小心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并没有生气于是出声：“宁姝小姐今日淋了这么大一场雨，公子为何不去看看？”
“我与她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公子不是喜欢宁姝小姐吗？”
山水惊讶的说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
这不是默认的事情吗…山水想。
陆远听想起先前平阳的质问，喜欢？算不得喜欢，最多是有些好奇。
因此他并没有去和平阳争执，为了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去特意点出，反驳，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山水忽然说：“那公子为什么派十九贴身保护宁小姐？”
…
“谁告诉你是保护她？”
陆远听反驳，眼风扫过去，山水于是沉默。
本以为会一直沉默到回去。
谁知，他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山水：“说了公子不许生气。”
…
“嗯。”
“我从没见过公子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旁的女子说不上几句话，公子就要走，和宁姝姑娘说话，想走的倒是宁姝姑娘。”
“…”遵守承诺陆远听忍着继续听他说。
“公子还把十九派去贴身保护宁姝小姐，而且…”
“说了那不是保护！”
没忍住他出声强调。
瞧见他难看神色，山水把脖子一缩不再说话。
过了会，他又道：“而且什么。”
山水摇摇头，表示不说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