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除了一群面黄肌瘦的罪者,便是差役们无止无休的吆三喝四。
在接连数日的期盼中,莲歌没有瞧见御前红人福公公的半丝人影,于是她明白这保全两朝颜面的一番深虑演变成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囚禁。
“天杀的,若那阉奴再对本姑娘瞪眼的话,本姑娘定会让他尝尝那毒丸的滋味!”
女娃辛乌恼怒地挽起了袖管,朝着那洗也洗不完的衣裳猛烈地敲打了一阵。
“比起下毒被掖庭提去审问,倒不如在那阉奴恃强凌弱时,让他们尝尝你这火罗女骑手的厉害,这样即使管事们问话,也不至于吃了这哑巴亏!”莲歌眯着一对危险的眸子,从旁提点道。
“天杀的,辛乌会知书达礼的,还会成为晏夫人一样的美人!”女娃辛乌傲慢地拢了拢眉。
“我说辛乌,你面前这些杀千刀的阉奴可没长什么慧眼,在这浣衣局女骑手的“小马腿”可比美人的芙蓉面管用的多!”莲歌霜冷着脸,自去了一旁。
“天杀的,是说我们可以出手了吗?”茶眸一眨一漾,辛乌的脸孔瞬间温煦了不少。
“难道要任这些阉奴欺负不成?”莲歌将那衣衫丢在水中,恨道。
“当然不行,除了毗陀提那方的姐姐们,没人欺负过辛乌!”女娃笑的极浅,堂堂火罗的女子是不能在异族人面前受辱的!
于是在这个秋阳照人的好日子,莲歌眼见那阉人于汲水用的木桶旁颇为精准地栽倒了,在一堆轰然坠落的木桶中,浣衣局的苦役们收获了难得的快乐。
那阉奴讪然爬起,恼羞成怒地抡起了鞭子,一番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女娃辛乌的“小马腿”派上了用场,这番打斗自是惊动了门际处的几名阉人。
“反了,一群该扒了皮的罪婢,来人,给我打,看哪个还敢不服?”那个阉人淬了一口。
“辛乌,一会子我会引开他们,你要沿着外方的宫道往那西面的暖宫跑,记得带话于四公主,要凌霄速来救我等离宫!”
莲歌朝那空虚无人的大门处,递过深深一瞥,辛乌在鸡飞狗跳的嘈杂中,方知自己被利用了。
“天杀的,你早想好了是吗?若非是为了逃命,辛乌才不会听你差遣!”女娃观瞧着形势,怨声载道。
“杀鸡焉用牛刀,连尉迟主上都赞你这小马腿比绿兔强了百倍呢!”莲歌揶揄时,眼见那阉奴朝这方奔来,忙推搡了辛乌一记道:“去,四公主会有办法的,只需把你逃跑的本事悉数用上便可,若沿途被抓住了,本殿也无能为力,你那美人之志恐要等来世了!”
女娃辛乌眸光忽闪,她没有犹豫,一溜烟便奔出了浣衣局。
她不顾一切的跑着,可怜这偌大的皇宫连一只绿兔也没有,若她辛乌有一匹马,会如冲天的云雀一般,离开这天杀的鬼地方!而那宫外踏舞的舞姬与毗陀提大大的不同,她们是那般的婀娜引人,想着想着,辛乌的心一下子温热了起来。
在一座拱桥处,一匹骏马宛如神赐般出现在了辛乌的视线内,“是马哎——,天杀的零,火罗女人最擅长的技艺便是随王去争战!”
恶从胆边生,辛乌将那些知书达礼的修行大业全部丢在了风中,她贸贸然踢倒了两名小厮,穷凶极恶地抢过了那匹马,纵马往宫门方向奔去。
只是她没能奔出几步,因为在三声有力的掌声后,那马匹撒蹄转身,朝那为首的一名红妆女子飞奔而去。
“这宫中竟有人敢抢本郡主的马,真是新鲜!”
美人姜尚原本颓靡的目光,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变得熠熠生辉,而当她看到了那女娃茶色晶然的瞳眸后,她扑哧一乐,于那身畔的小厮们叽叽喳喳道:
“快瞧快瞧,一个火罗人……,是一个长了琉璃眼的火罗人……,不知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这小胡蛮出现在了咱们这宫里!”
“这宫里头忌讳多,这女娃与郡主画中那红毛子可汗的眼珠一模一样呢!”一小厮近前回话道。
“红毛子?”辛乌眉目一暗。
“哼,若那厌人的红毛子可汗再出现在本郡主面前,本郡主定要让他好瞧!”姜尚圆睁杏目,就势自腰间抽出一截软鞭,当即施展了几招绝活。
眼前这软鞭颇有威力,辛乌有些戒慎地看去,不知这野女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看来……,看来你并不喜欢火罗人?”
“你这女娃有所不知本郡主如今有两个仇家,一个是那火罗的红毛子可汗,一个是那德不德、妃不妃的漠北胡狼!”姜尚负手而立,掷地有声道。
“郡主……,王爷曾叮嘱过……,此话于宫中说不得!”一个小厮瞅瞅四周,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这算什么?你们那王爷整日里当哑巴,难道他也想让本郡主也变作哑巴不可?且传话于他,若是有朝一日本郡主说不得话了,大抵也就一命呜呼了,他若盼着,本郡主必会遂他的愿!”鼻翼一哼,姜尚已纵身跃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