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夜色如墨。
北凉王府,书房内烛火将徐锋的身影拉得颀长而模糊。
他的指尖,正轻轻敲击着冰凉的桌面。
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上。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崇文馆内外的见闻,勾勒着各方势力的轮廓与猜想。
这些日子,看似平静的伴读生涯,实则步步惊心。
太子的温和面具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勋贵子弟间的拉帮结派,是**裸的利益倾轧。
就连太傅们的言语,也暗藏机锋,处处透着站队与试探。
来自皇宫的,来自东宫的,甚至来自某些阴暗角落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过他这个“病弱”的北凉质子。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仅仅依靠崇文馆里那些只言片语,或是与边缘勋贵子弟不咸不淡的周旋,根本无法在这龙潭虎穴中立足。
更别说洞悉全局,搅动风云了。
信息匮乏,寸步难行,
他迫切需要一双能洞穿黑暗的眼睛,一把能斩断束缚的利刃。
一支,真正属于他自己,只听从他号令的隐秘力量。
【寒蝉】网络虽广,但在太安城这座权力中枢,掣肘太多。
核心区域难以渗透,消息传递也如履薄冰,效率大打折扣。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更隐蔽、更决绝的刀!
念及此,徐锋眼中寒芒一闪,透出不容置疑的决然。
时机虽未完全成熟,但有些棋子,必须提前落下。
夜,更深了。
万籁俱寂,
徐锋吹熄了书房的蜡烛。
他并未就寝,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
井口被丛生的杂草掩盖,毫不起眼,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他蹲下身,指节弯曲,按照一种极为特殊的韵律,轻轻敲击着井沿布满青苔的石砖。
叩,叩叩,叩。
片刻的死寂之后,井底深处,传来微弱的回应。
那是模仿虫鸣的声音,三长两短,精准无误。
暗号对接成功。
徐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最普通的铜钱。
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
铜钱划破黑暗,悄无声息地坠入枯井深处,
这是最高级别的指令——启动备用计划。
接下来的两日,徐锋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旧每日按时前往崇文馆伴读。
在太子和同窗面前,他将病弱不堪的姿态扮演得淋漓尽致,仿佛下一刻便会咳血晕厥。
城西,一处毫不起眼的杂货铺。
一名负责王府采买的杂役,在交接货物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塞进了一匹粗布的夹层里。
杂货铺的掌柜,是个面容憨厚、笑容可掬的中年人。
他接过布匹时,粗糙的手指在那纸条所在的位置,看似随意地轻轻捻过。
脸上那老实巴交的神情,未曾改变分毫。
这名掌柜,正是寒蝉网络在京城的关键节点之一,代号“老蝉”。
纸条上的内容,经过层层加密,最终指向一个核心指令——组建一支绝对忠诚于徐锋的死士力量。
这支力量,徐锋已为其命名——【影阁】。
如影随形,秘阁藏锋!
影阁的成员,必须是背景清白、无牵无挂、意志如铁的死士。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执行命令,哪怕付出生命。
他们将是徐锋插入太安城心脏的最锋利的匕首,负责暗杀、刺探、护卫……以及一切见不得光的任务。
通过寒蝉最隐秘的加密渠道,一封措辞巧妙至极的密信,被快马加鞭送往北凉清凉山。
信中,徐锋并未直接提及“影阁”的组建计划。
他只是极力渲染自己在太安城的艰难处境,字字泣血,句句示弱。
皇帝与皇后的叵测用心,太子的温和假面,京中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
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身陷囹圄、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吞噬的可怜质子。
通篇文字,充满了“弟弟”对“姐姐”的孺慕与依赖,恳切地“哀求”家里能派些身手可靠、嘴巴严实的护卫前来。
只为自保,以备不测。
这封信,与其说是请示,不如说是一次精心设计的“求援”,一次对徐渭熊心性的精准拿捏。
北凉,清凉山,听潮湖底。
徐渭熊手持密信,清冷如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这个三弟,果然从不是个甘于现状、任人摆布的主。
信中虽未明言,但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野心与决断,却让她心头微震。
索要“护卫”?
哼,分明是想借她的手,建立自己的班底!
她拿着密信,走进了那间常年不见天日的书房。
北凉王徐骁,彼时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旧刀。
动作缓慢,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