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初春的朝阳,驱不散笼罩于皇城之上的沉沉暮气。
东宫崇文馆,朱门巍峨,琉璃瓦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与学馆朗朗书声的期许,格格不入。徐锋乘坐的素雅马车,
停在崇文馆侧门,他撩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派肃穆景象,
门前侍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哪里像是读书求学之地,分明是森严的衙署。
下了马车,陈渔欲上前搀扶,徐锋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步履缓慢,面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在引路太监略带轻蔑的目光注视下,徐锋咳嗽两声,方才踏入崇文馆。
馆内回廊曲折,亭台楼阁掩映于翠竹之间,倒也清幽雅致。只是这份雅致,
被空气中弥漫的隐隐压迫感冲淡。还未至学堂,便已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间或夹杂着几声嬉笑喧闹,却都刻意压低了声调,透着一股虚假的表面功夫。
引路太监将徐锋领至一处宽敞明亮的学堂,堂内已聚集了不少少年,
皆是锦衣华服,气度不凡,正是太安城中勋贵高官的子弟。
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过门口,带着审视与好奇。
学堂正中,一位身穿太子衮服的少年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容俊秀,
眉目清朗,正是当朝太子赵篆。他见徐锋到来,面露温和笑容,
起身相迎,姿态谦恭,令人顿生好感。
“这位想必就是北凉王府三公子,徐锋徐公子吧?孤可是期盼已久。”
太子声音温润如玉,举止得体,仿佛一位谦谦君子。若是不知内情者,
定会被其表象所迷惑。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拱手施礼,姿态恭敬道:“臣徐锋,拜见太子殿下。”
赵篆亲自扶起徐锋,关切道:“三公子身子虚弱,不必多礼。
父皇与母后皆对三公子关怀备至,孤亦是如此。往后在崇文馆,你我同窗共读,当如兄弟一般。”
这番话语,情真意切,若是旁人,怕是早已感激涕零。
徐锋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如同明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太子看似温和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审视。
那并非是单纯的好奇,而是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洞悉人心的目光。
徐锋顺势应和道:“殿下仁厚,臣感激不尽。臣定当尽心竭力,与诸位同窗好好学习。”
赵篆满意地点点头,引着徐锋入座。徐锋目光扫过学堂内的众人,
心中已是了然。这哪里是读书之地,分明是一处小型朝堂。
这些勋贵子弟,个个背景深厚,代表着不同的家族势力,彼此之间,暗流涌动,派系林立。
他很快便注意到,学堂内的少年们,隐隐分成了数个圈子。
以太子为中心,自然形成了一个核心圈层,周围簇拥着几位身份最为显赫的勋贵子弟,
他们言谈举止间,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另有几个小圈子,各自抱团,泾渭分明。有的神情倨傲,
目空一切,显然是权势熏天的将门之后;有的则故作清高,
谈吐文绉绉,多半是清流官宦子弟;还有些则神情阴郁,沉默寡言,不知是何方势力。
徐锋心知,自己这个北凉来的“病弱质子”,在这群京城纨绔眼中,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正中下怀。
他要的,正是这种被人忽视的边缘地位,方便他暗中观察,收集情报。
他刻意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与那些核心圈子保持距离,
反而更容易引起一些边缘人物的注意。果不其然,他刚落座不久,
便有几位同样显得有些落寞的少年,主动上前搭话。
“这位可是北凉来的徐三公子?”一位面容白净,略显文弱的少年,
拱手问道,语气颇为客气,但眼底却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徐锋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
“在下乃是太常寺少卿之子,名为李弘。”少年自报家门,
态度愈发热情,“久闻北凉风土人情与京城迥异,今日得见徐公子,果然气度不凡。”
徐锋心中暗笑,这“气度不凡”四字,怕是反话居多。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谦虚道:“李兄过誉了,北凉苦寒之地,哪比得上京城繁华。在下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兄台多多关照。”
李弘闻言,态度愈发亲近,又引荐了身旁几位少年,皆是一些官职不高,
或者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子弟。他们对徐锋这个来自北凉的“土包子”,
似乎颇感兴趣,言谈间,不时打探北凉的风土人情,以及北凉王府的秘辛。
徐锋心中了然,这些人接近自己,并非出于真心结交,多半是好奇,
亦或是想从他身上探听些什么。但他并不排斥,反而乐于与他们周旋,
通过闲聊,不动声色地套取信息。
他故意装作对京城的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