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面板上,指针从红色区向下滑落,越发接近温度不足的绿色区域边缘。
常满怒道:“大师傅,我说火焰颜色不对。”
把桩师傅仍然不当一回事,“大小姐您才第一次来窑厂,其实依我看,您连火焰该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相比第一次合作的把桩师傅,常满更相信系统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骗自己,就像她相信温度计不会骗人一样,她脸色一沉:“瓷器烧制出了问题,全瓷厂人的性命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站在一旁的二师傅赵庆来弱弱地开口:“我瞧着,颜色像是有些不对,内焰偏橙色了……”
这下把桩师傅唬了一跳,神色举止都变得慌张,上一炉瓷器就是在他手里烧坏的,万一真是他把控温度有问题呢?万一这次又烧坏了呢?……几十号窑工的性命,各家妻儿老小的性命,他担得起吗?
既然大小姐开口说有问题,他宁愿常满把担子背到她身上去,默默地挪了两步,让开了火口的位置。
常满厉声呵斥:“马上添柴加火!”
“是,东家。”赵庆来带头大声答应,踢了还愣着的窑工一脚,转身蹲下就开始往炉火里加柴,“快照东家说的做。”
常满见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接着高声补充:“烧制过程我会一直在这里盯着,真出了事就由我一人担着。”
赵庆来回头看了一眼常满,正对上她燃烧着的双眸,心头恍惚一跳。
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与常氏瓷厂签了长契之后在这里干了十多年,虽然他一直没能坐上窑炉的把桩师傅,但老东家和大少爷为人和善,从不拖欠工钱,他舍不得另谋出路。把桩师傅的位置靠的是经验和资历,就算他自认能力和技术不比老师傅差,但只要老师傅一天不告老归家,自己就一天没有机会。
他从大小姐开口说火焰不对时,来不及放下手里的木柴就直奔火口,认真检查,还屏气侧耳听了几个呼吸,他有些意外,大小姐是真的懂这些,她说的是对的——窑炉温度开始低了。
私心里,大小姐和老师傅的冲突,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是件好事,他确定这次真的是老师傅看错了,而且他还在压力面前丝毫不带犹豫的就缩了。
就算不说温度判断的能力,单冲大小姐愿意担起全部担子,他内心就多几分佩服,这次事情过去之后他还愿意在瓷厂干下去,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挤上把桩师傅的位置。
虽然大小姐说会一直在这盯着,但他蹲到火口前也没敢放松,不时的让人添柴加火控制温度。好在他接过把桩师傅的工作之后,大小姐原路坐回了马扎上没再多言,只是视线仍然落在他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火口。
第二天一早,大掌柜踏着晨露来到瓷厂,见昨夜上工的窑工们全都白着脸,老老实实的缩在院墙边,只等赵庆来一声令下就飞快地蹿起来搬柴,往日的唠嗑打牌全都不见踪影。
大掌柜随手拽住旁边一人,三言两语打听完,“你说什么?大小姐昨晚发脾气,把把桩师傅单独晾在一边?!”
他听闻此事,心中暗暗惊讶于大小姐一言不合就换人的果决,这是与东家和大少爷截然不同的性格,只怕他和窑工们都要重新适应一阵子才行了。
天色亮了又暗,窑工们两班倒休息了两轮,只有常满偶尔起身在院子里转转,一直守在窑炉边,直到熄火冷却了才回去补觉。
别人怎么想她管不了,只是正事上面必须听她的,她知道这具身体还十分年轻,所以她更不想要倚老卖老、不听指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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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响。
常满主动上前点燃火星子,撒手掉头就跑,鞭炮追着她的脚步声响起。
窑工开始拆开窑炉门口的砖,再将圆柱形的匣钵一一搬了出来,烧窑的变数很大,此刻就是开窑最紧张的时刻,整个窑厂几十号窑工,前前后后十多天的努力是否有回报,身家性命能否安然无恙,都等着此刻揭晓。
赵庆来感觉自己就像上了桌的红眼赌徒,已经一次性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筹码,买定离手只等着庄家开骰子,这次他能赢吗?
窑工小心翼翼地敲开一只匣钵,里面的器物完整无瑕疵,他高喊一声,“成。”
众人齐声欢呼,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成!”
“成……”窑工的声音越发虚弱,他已经敲开近五成的匣钵,里面没有开出一只坏瓷,以他的过往经验来说,每一窑都伴随着约两成的残次品,运气特别好时兴许能降低到一成,从来没有人能烧出没有残次品的窑炉。
院子里只剩寂静,瓷瓶放置时落底的声音,清晰可闻!
窑工敲开了倒数第二只匣钵,终于,里面的瓷杯底部发生了粘连,“否……”
众人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已经吊到了嗓子眼,终于长长地呼了出来,全场为那只残次品爆发出一阵高昂的欢呼声,没有人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