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天空里骤然大风起,乌云越积越厚,遮蔽了月亮本就微弱的光芒。
二人在桌边沉默的对坐。
宋熙恒频频看她,每次张口欲言却又戛然而止,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把茶当酒喝。
常满支着下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宋熙恒低头回避了常满的眼神,“常姑娘,郭怀才已经对你生出了报复之心,你外出时一定注意安全,带着勇叔一起,不要一个人落单。”
常满眯了眯眼睛,明白过来,“你……要走了吗?”
宋熙恒异常艰难的开口,声音滞涩,“……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你找到家人了吗?”常满指尖笃笃地敲着桌子,急着追问:“有没有确认过他们的身份是否安全?”
宋熙恒低着脑袋嗯了一声。
常满顿了顿,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突然涌上来的不舍是因为什么,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意外,只是在很短的时间里一起经历了各种困难。她虽然不清楚宋熙恒的身份,但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挽留他的立场。
她早有心理准备宋熙恒随时会离开,甚至在一开始她是希望宋熙恒能早些走的,就连自己也只是这里的过客而已,但这个消息对此刻的她来说显得十分突然。
常满眨了眨哭过之后干巴巴的眼睛,端起面前茶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宋熙恒的杯子,在清脆的声响里,嘴角飞快地强行抿出一抹笑意,“这是好事啊,恭喜!”
见常满没有丝毫惊讶,宋熙恒心里充满了沮丧。
这是好事吗?他不知道,只是世事如潮水,出身和命运逼迫他不得不往前走。
但此时此刻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思考,他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些阴暗的念头:她果然还是怕自己给她带来麻烦,她是不是恨不得自己早日离开?甚至她一开始都没想救自己。
要不要干脆给吴章留言,说他就在常家养伤,这样之后他还可以继续和常满来往。他自幼身边只有吴章、吴保二人,他是真心把两人当朋友,但他心里明白两人更多的是把他当作皇子和上司,从没有人说要和他做朋友。
他甚至联想到了下一次两人一起喝酒,一定要给她拿母妃最喜欢的桃花酿,既有浓郁的香味又不会醉人。
惊雷带着闪电一起划过天际。
惊雷也炸醒了他的神思,他不由地问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真的要将尔虞我诈的生死冲突带进这个平静又温暖的小院里吗,他真的能保护好她吗,不,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何况她说的做朋友也许只是一句戏言?只因自己孤单了太久,竟然当真了!对坐在桌前,明明只差咫尺距离他就可以碰到常满的衣袖,此刻却像是隔着山海。
宋熙恒无言以对,端起茶杯一饮而净。
他想要的告别话已经说完,他该走了,但整个人就像被粘在凳子上了,双腿僵直得怎么也站不起来。
雷声开始变的接连不断。
常满低着头反复整理自己的衣袖,似乎上面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你明天一早再走吧,就快要下雨了。”
宋熙恒满腔的酸涩,只觉得常满反复无常,刚才赶他走,这会又挽留他!
他在失落和欢喜中交织不定,他猛地站了起来拒绝道:“不了,我现在就走。”
他几步走到院墙边,翻上墙头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天色黯淡到他看不清常满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就如同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再见。
夜还很长。
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淅淅沥沥地落在石板上,豆大的雨点砸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发出令人烦躁不已的声响。
常满抱着被子辗转反侧,师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反复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虽然和系统做了约定,但她还是感觉很焦虑,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夜晚,自己还要失去目前唯一的朋友。
她狠狠地踹了一脚被子,低声嘀咕了一句,“骗子!还说什么‘最近出门都叫上他’,这会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第无数次翻身的时候,忽然看到门扇上面投射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影。
常满吓得汗毛直立,陡然停下翻了一半的身体,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思考:又是那些黑衣人吗?按理说上次并没有被他们发现什么痕迹,不至于在瓢泼大雨里还要再上门来打探吧?
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来了这里之后,自觉不需要人守夜,也不忍心玉扇睡在只有一尺来宽的脚榻上,便每天都让她回屋去睡。
常满丝毫不敢错眼地盯着人影,与之前的黑衣人不同的是他露出了完整的一个身影,就像是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人影就定定地站在她的门外,几息都没有动过。
她悄悄地爬起来,猫腰弓背从绣花篮里拿了一把剪刀,尖端朝外紧紧的握在胸口前,这是一个非常外行的握刀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