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喂,我觉得你切菜比不过人家。”有人偏过头,小声与同伴咬耳朵,“我就说你爱偷懒吧。”

“闭嘴!我跟人家能比吗,我才做学徒不久呢。”另一人不满反驳,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把上下飞舞的菜刀。

梨丁备好,江牧雪将这些莹润的小块捣烂出汁水,再用纱布过滤出一大碗白而微透的梨汁,和砂糖一起倒进锅中。咕咚咕咚的熬煮声传来,满室都弥漫起梨子清甜微酸的香气,置身其中,仿佛跌进了某个花果繁茂的仙境里,让众人心神都为之一醒。

旁人心旷神怡时,江牧雪已将生粉与清水混合均匀,待锅中浮现出密集的小气泡,才老练地分次往锅中倒入,边倒边搅拌。梨汁此时已变成了微黄色,随着火势转为中火,在木勺匀速的搅弄下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逐渐转为琥珀色泽。江牧雪看时机已到,走进院中拿回已晾得差不多、泛着微潮的桂花,倒入锅中一起搅拌。

黄色小花逐渐混入其中,别致的香气在热度下更显浓郁。刚刚沁鼻的梨香味此时却如同一个低调的守护者,默默隐入背后,与桂花香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甜蜜、淡雅而芬芳的味道。

非常独特,是从未在临州城闻过的味道。

江牧雪手腕轻抬,沉重的铁锅仿佛毫无重量般顺从倾倒,浅棕色的糖汁汩汩流出,汇聚进糕饼模具中,变为一个个晶莹的小小湖泊。

蔡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如果说此前对于江牧雪的提议,她只不过是抱有“失败没事,成功更好”的旁观心态的话,此时,即使还未真正见到、亲口尝到成品,一种强烈的预感正席卷她的全身。

桂花梨汁糖——暂定这个名字吧——会在临州城的小孩们中掀起风暴的。

这一次,酒楼或许真的能撑下去。

看向周围众人的神色,她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

*

太阳西坠,宁静的大堂外,小孩子们在伙计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好奇地打量四周。

“好干净呀!”一个小女孩道,“姐姐,你们今天不偷懒了?”

蔡辽作势要给她一拳,在她眼前虚虚晃了几下拳头又收回手:“臭小七,谁偷懒了,天天接你们放学,给你们做晚饭吃还要陪玩,在你眼中就剩偷懒了?”

小七嘿嘿笑起来,也挥了挥自己细细的胳膊,仰着头说:“那今天吃什么?”

“今天你们有福了,”蔡辽刮了刮她的鼻头,回头望了一眼后厨,转回头道,“吃完晚饭,有好东西给你们吃。”

“哇!是什么?”

“什么好吃的?你不会在骗人吧。”

“你快告诉我们嘛!”

小孩子们“哗”地一下聚拢过来,扯着蔡辽的袖子撒娇。蔡辽举手投降,告饶道:“姐姐哥哥们,我也没吃过,待会你们自己看,不然算什么惊喜啊?”

小孩们又“嘁”了一声散开,像是看穿了这是无聊大人逗小孩的游戏,决定不抱任何期待。但所有人晚饭时都吃得飞快,一个个像雨后长出的小蘑菇,抻着脖子仰着脑袋,时不时故作不经意地往后厨瞟一眼。

蔡辽六人也是蘑菇群的一员,他们不打花牌、不喝酒,吃完饭了就翘首以待地坐着,心里痒痒的,每个人脑子里都回荡着同一个问题:成品糖饴究竟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后厨内,万众期待的江牧雪正拿起模具,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凝固好的糖饴掏了出来。

吨——

数枚软糖自半空落下,软弹的底部撞在盘子上,随即又将自己微微反弹了回去。桂花梨汁糖被模具塑造成各种精巧的花朵形状,晶莹剔透,数朵桂花凝在内部,花瓣微张,清晰鲜活,似乎上一秒还在枝头盛开,下一秒就沉入浅棕色的水中,仿佛真的被琥珀包裹、珍藏了。

江牧雪随手拈起一颗扔进嘴中,细细品鉴香气与味道。舌尖传达回无数反馈,她一一牢记在心,预备在之后的制作中加以改进。

之后真的能继续制作吗……?

江牧雪轻笑一声,对必胜的结局毫无怀疑。穿堂风呼啸而过,连接后厨与大堂的布帘纷飞翻动,她端起盘子向前,偏头避开飞扬的帘子,一直走进孩子们中间,就像端来了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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