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谁这样狠毒,要加害六阿哥。”皇后胸脯起伏一瞬,柔声道。
她说话时侧对着瘫软在地的侍卫,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视线正对上姜佳恩图。
皇后的眉头皱了皱。
不应当啊。
她匆匆从景仁宫赶过来,不是因为害怕这颗棋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是担心瑶妃心怀叵测挑唆胤禛,毕竟六阿哥出了事,皇后身为后宫之主,难辞其咎。
可现在......
姜佳恩图祖上从军入正白旗,身家清白,只是运道不好,亲缘浅薄,入了御前后一直发奋习武,不敢懈怠。
此人最落魄的时候,父母皆亡,叔婶尚未回京中,家中遗产被人所占,被皇后的兄长提拔升调,保下了祖产,得以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有一点胤禛想岔了,姜佳恩图能走到今天,最主要是靠自己父亲的遗泽和乌拉那拉氏的提携。
加之此人呆板守忠,大胆赤城,日常言语间也多次有为知遇之恩肝脑涂地,悍不畏死之意,遂被其主做棋子推给了自己的妹妹,乌拉那拉氏。
能入得了自家兄长眼睛的,皇后当然相信,可见他现在这副软弱模样,心底一丝要保全人的想法也消散了。
“不错,”胤禛闻言抬眸,“你可想好了?”
没有。
姜佳恩图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勇气和刚到嘴边的指认,都在皇后踏入门槛的第一步起被击得粉碎,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对忘恩负义一类的行为厌恶至极,乌拉那拉氏救他于水火,保他家产,予他前程......
他牙齿打着颤匍匐在地“皇上,罪人......不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可胤禛不是蠢的,姜佳恩图明明已经坚持不住,态度的转变是从皇后进来开始的。
宜修现在进退两难,如果真的是她指示也就罢了,可最恶心的是——人是她的,命令不是她下的,如果对方胡乱攀咬,她真是掉进黄泥彻底洗不清了!
哥哥给的都是什么人?真是害苦本宫!
“不知?”胤禛险些气笑了,他本想着将人拖下去严刑拷打,总归是血肉之躯,重刑之下不怕他不说实话,只是如今心爱的女人就坐在身旁,冰凉的手传递着不安的讯息,他索性亲自审问“朕的御林军已经围包了你叔叔的府邸,从现在开始——”
胤禛轻点着手指,残忍的话语敲击在姜佳恩图的心尖“你每沉默一盏茶的时间,你父族的族谱上就少一个人,直至天黑,三族尽灭。”
“皇上?”皇后惊愕地上前一步“这”不——
她现在才明白姜佳恩图的失态从何而来。
“皇上,御史下笔如刀,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有碍皇上圣明之德,谋害皇嗣株连九族,非夷三族,皇上不若...”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此人九族只其一人,故而有恃无恐,抗拒不认,皇上着急得知真相,才出此下策”夏冬春依偎在胤禛身侧,与皇后一坐一站,眼神交错。
“瑶妃莫要小家子气,不识大体,惹人非议。”皇后对皇上的做法不予置评,反而对着夏冬春语重心长起来。
不过明显媚眼抛给瞎子看。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夏冬春的手还被胤禛把着,周身颓散柔软的气息消退,脊背挺直,自有一股锋锐之气“此人身为侍臣,面对主上垂询,言语三变,避而不答,藐视君威,其罪一也;”
“子不教父之过,此人上无父母,叔婶代养,及冠之年犯此罪事,可见家风不严,管教无方,门风放荡!姜佳氏枉受皇恩,忝列正白旗,罪加一等!”
凌空一口黑锅飞到了姜佳氏头顶稳稳不动了。
这还不够!
“知情故纵,按例议处,秘药来源隐蔽,能得此秘方,绝非一人所能,姜佳恩图若不明确说出谋害来源,依疑罪从有,其身后自有姜佳一族合力谋划,天子城下买通御前,谋害宗室,可见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其罪三也——”
“由此可见,姜佳一族罪无可恕,即便朋坐族诛当刻午门问斩亦是使得,何况史笔虽如刀法度却有情,幼子遭害,皇上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各位御史大人也当体谅。”
一派胡言!
强词夺理!
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夏冬春的伶牙俐齿,依旧被气得失语了一瞬。
偌大的玉华宫偏殿,女子披着大氅的身姿笔挺,巧笑盈盈,苍白的面色诉说着主人似乎孱弱无力的体质,偏偏顾盼之间,锋芒闪烁,直逼人心。
“你,”皇后想说什么,不为别的,只不想让夏氏再得意些,可皇上对她已经存了疑心,若再开口回护,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理智让她压下了问诘,可胸口的一股闷气却让她心梗不已。
何况自己最重视爱慕的男人,此时就坐在其身旁,凤目清亮,半是纵容半是笑意,盛满了这个